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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11点整,合上卷宗,抄起钥匙,伸手把大衣拎在手里,关门,回家。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看来不假,真难得这么准确一次。

  车到半路,在肯德基买了个汉堡和可乐,在斜风细雨中迈向归途。

  公寓是陈朝1年前买的,算是比较隐秘的一处,平时没什么人来过,比较幽静,地处北部郊区与市道的分割线,既不吵闹又不缺乏人气,外表看西班牙现代简约主体风格结合白色调住宅外墙,显得意象,精细、典雅但不张扬,时刻保持独特的韵味。

  一直往里走,小区内植栽茂密的亚马逊主题园林,营造都市森林的有氧空间环境。开车路过的时候,仿佛置身与丛林之中,光影斑驳,奇趣黯然。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就少了欣赏风景的勇气。

  陈朝就住在D号楼,最后面一栋,把黑色的文件包遮在头顶,一路小跑的走进大门处。在金属制的安全门前一晃,钢化玻璃门随即打开。

  “哥!”透明的玻璃门折射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陈芹!”陈朝回过头,就只看到陈芹浑身湿漉漉的站在自己身后一米开外的地方。

  一滴滴的雨水从她的短发处缓缓滴落,兴许是天冷的缘故,她竟然浑身发着抖,该死的,陈朝低声咒骂一句,把大衣用力一挥,越过陈芹的头顶披到她发抖的身上,揽过她的腰,径直走进大门。

  她的腰很细,揽过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她在发抖,抖得他下意识的用劲把她朝自己又拉近了一点,直到自己手心的温度透过厚厚的大衣,传递到她身上。

  电梯一路上行,他们并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打开大门,陈朝便如一阵风似的冲上楼,留下陈芹一个人极其狼狈的站在门口。

  这里,陈芹并没有来过,脚边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陈朝的鞋子,他的品味很奇特,喜欢一种就一直坚持,就像他喜欢黑色,无论是皮鞋还是休闲鞋就一定都是黑色系列。

  抬头,门头部分挂着一帘不锈钢镜面柱子,鳞次栉比的不锈钢柱子映射出闪闪光辉,站在门口,一个人的妆容立刻被收编进来,陈芹仔细看了看,宽厚的大衣,苍白的脸,被风雨一阵洗礼,乱得和鸟巢一样的头发,真够悲惨的,好像难民。

  往里走,内部四周所有的墙都刷成了乳白色,并装饰有垂直状的浮雕,让你深入其境,透明的展柜,在白色中闪闪发光。地面的石材上也嵌入了水晶,看上去如同化石,呈菊花状散射的中央吊灯,如同阳光下的瀑布,布满水晶楼梯熠熠生辉。

  真不愧“水晶森林”的住宅名称,就连桌子上,都摆放着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陈芹喜欢水晶,每年的生日礼物,她都点名陈朝一定要送水晶给她,如今一屋子的水晶,反倒有点蒙了,心里的感觉也很奇怪。

  啪!一条大大的长方形毛巾很准确的空投到陈芹头上。

  陈芹一抬头,就看到陈朝那张在水晶的照耀下很好看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陈芹觉得他比刚才看到的自己还颓,还苍白,但还是不影响他与生俱来的俊颜。

  “你倒很不客气,直接就摆弄我家的东西了。”

  汗!陈芹很小心的把那个海豚水晶放回原位,才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他,何时他们变得如此客气,“你根本没出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有什么非接不可的理由吗?”陈朝边说边从楼梯下来,修长的身影被灯光拉的更加挺拔。

  “陈朝。”陈芹咬着嘴唇,布满血丝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才缓缓开口,“你别这样对我。”

  陈朝别过脸,“那你要我怎样,热脸对上冷屁股,大小姐,人都是有极限的,你已经严重挑战到我的极限了,知道吗?”他拿起一边的ziop打火机,一开一合的摆弄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知道为什么,心口里那么一堵,眼泪就哗啦啦的蹦了出来,即便是忍着,可最终还是忍不住,陈芹就觉得憋的慌,眼皮一拉,泪水就和泄洪一样的泛滥。

  她没动,只是用力的扯着那条毛巾,像是硬生生的要把里面的纤维给扯断,咬着嘴唇,那种力量似乎是只要再那么用力一点,鲜血就会溢出,却也没再看他,只是一个劲的抽泣,肩膀抖动的幅度比刚才更大了些。

  陈朝在沙发上翘着腿,眼帘低下,“怎么,现在还在为那个男人哭?要哭到卫生间自己哭去,别让我听到,烦躁。”

  见陈芹没动,便绕过她直接走到吧台,倒了杯红酒,低头抿了一口。

  “你就为了个男人这么不舍得?”他背对着她,怒气不自觉的往上冲。

  “你也会憋不住是吗?”陈芹的话一点点的传来,手中的酒杯有点晃。

  “这么些日子,你对我的纵容,是为了什么?曾经20年的空白期,我认定我们是兄妹,你没反驳也不否认,可为什么发生那件事之后,你就开始说爱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如果你是觉得对不起我,那不必了。”

  “白痴!”他低饮了一口,转动半边椅子,满是酒气的吐出两字。

  陈芹楞了楞,“是,我是很白痴,没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无怨无悔的付出,到头来却是个牺牲品,我离开,我回来,你真正的站在我面前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如果你什么也不想说,那我的事,我也自己负责。”

  “负责个屁!”

  “是,我连屁也自己负责。”

  其实这样的争吵方式,不是没有过。在她离开前,他们也为这事争吵过一次,因为他让学校取消了邱备的留学资格,陈芹在病床上冲他发飙。

  把所有能砸的都砸到他身上,而他就是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那时好多小护士都趴在窗边指手画脚,好像看夫妻吵架一样热闹。

  那时陈朝说,“难道你就这么贱吗?人家都伤害你成这样了,你还替别人想。”

  贱!这个词陈芹觉得挺好的,眼泪扑哧扑哧的流,心一刀一刀的割。

  “滚!”她第一次那么疯狂的拔掉点滴的针头,发了疯似的对他吼。

  她记得后来还是他按住了自己,然后医生来了,爸妈来了,护士举着针筒也来了,然后她睡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其实她不是怪他,只是他把自己付出的全盘抹杀时,真的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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