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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千惠的声音,惊慌失措,“以铮,你一定、一定要原谅我。”

  以铮从床上跳起来。怎么又是这句?上次千惠要他原谅她时,是因为她瞒报了小柔的留言,结果小柔在派出所被折磨掉了半条命。

  “杨千惠,你把话说清楚,出什么事了?”

  千惠战战兢兢的报告完,以铮没像上次那样直接冲出医院,冲进派出所。没错,是小柔又有难了。但不是因为刑讯逼供的警察,而是因为没告诉任何人突然回国的梁妙仁老先生。以铮没怕过任何人,包括警察局长卢元复和土匪头子许成幻。但……爷爷?真是会出人命了。

  千惠听上去快要心脏病发,“以铮、以铮,院长一回来就点名找小萝莉。我说,她在601病房,我叫筱静帮您安排探视时间……结果院长瞪我,说,他不是来探病的,他是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有胆把他孙子赶出医院!”

  以铮一时想不明白,“爷爷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千惠吓得不敢说话,沉默片刻,认罪:“那次……你走的时候,我怕你真的再也不回来,没办法,就、就打电话给院长了。”

  以铮旋风一样卷下楼梯,临走朝着三楼喊了一句:“梁以铎,准备接驾吧,你不用一个人挨骂了,这次我陪你!”

  以铎脾气古怪,天天钻在书本和研究里,跟梁家三代的商界强人格格不入,外在性格又相当夸夸其谈,刚愎自负。

  以铮做了律师,祖父本来是想把妙仁医院托付给哥哥的,但以铮偏偏又只办那一件案子就收手,去美国读了个生理心理学硕士回来,祖父一向喜欢他多一些,医院也就顺理成章的从哥哥手上到了他手上。

  之后以铎就不声不响的出走,一年没跟家里人联系,也没跟同在美国的祖父联系,尽管日后名声大噪,成了跨国界的知名学者,也没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直到去D大演讲,被以铮押解回家。

  梁家父母正在芬兰谈生意,按惯例会在瑞士度假后回家,于是远洋来电要求以铮把他哥牢牢看在家里等他们回去,别让他再跑了。

  这次祖父从美国回来,看来是赶在他们父母前面,觉得这两个孩子都需要管教了。

  飞车到医院,以铮勉强把BMW歪歪扭扭的塞进停车位,奔上36楼时,千惠又在走廊里热锅蚂蚁一样来回来去踱步。看到以铮,她立定,靠墙,一脸抱歉:“以铮,我往美国打电话时只是留了言,后来没回音,我以为院长没收到。谁知他就这么突然回来了!车都到医院门口了司机才打电话通知我!”

  以铮这时没功夫追究千惠:“她在里面?”

  千惠赶快点头。

  以铮晕头转向,现在小柔是和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起关在他办公室里。他吩咐千惠:“把Jack找来,要是需要他救急的话……快去!”

  以铮后悔不迭,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家里等着她父亲来制裁,居然把她一个人丢在医院里让他祖父先制裁了。

  看着千惠一溜烟跑掉,以铮深呼吸,敲了敲办公室紧闭的门。

  门开了。

  女孩一对眉皱的紧紧的,嘴角微抖,还算镇定,但肯定受委屈了。他一阵心疼,忘了自己还在生气她的绝情,握住她的小手,轻声安慰:“小柔……别怕,先回病房……”

  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稳稳当当响起:“我还没问完话。”

  以铮叹了口气,回身,与端坐在他办公桌后的祖父直视。梁妙仁老先生已经年近八十,但丝毫不显老态,花白头发下的宽阔额头依旧不减当年的睿智和果敢。

  以铮刚要开口,却听到庄柔把话接了过去:“我也还没说完。”

  祖父不理以铮,对着庄柔眯起眼睛:“哦?”

  “我……不知道原来我的状况早就可以出院了。我不需要院长的任何赔偿,也不会再去外面提副院长的事。我这就离开。这件事跟我爸爸无关,他早就不记得梁以铮是谁了,妈妈已经被保释出来,我们一家人很幸福,没有必要复什么仇。”

  复仇?

  这两个字坠的以铮生疼,她从天而降般的出现在他面前,被他带回医院悉心照料,之后无数曲折跌宕。这样的偶然有多少是偶然,他从没想过。

  祖父依旧当以铮是空气,只对庄柔道:“庄小姐不必觉得受了委屈,那么你昨晚打回北京的长途电话,将近三十分钟,都说了什么?”

  庄柔脸色苍白,但依旧礼貌:“我打给家里的私人电话,没必要把内容向院长汇报,但我可以发誓没提关于妙仁医院,关于……梁副院长的任何事。”

  祖父冷哼一声,在手边的电话上按了几个键。

  沙沙声起,庄柔愣住了,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听到自己在爸妈面前像小孩子一样肆意哭闹,故意发脾气要他们哄……

  尽管他们没怎么哄,她还是可怜巴巴的继续哭……

  站在这间豪华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中,庄柔觉得自己被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

  庄柔转向以铮,苦笑,“你监听我的电话。你也……认为我会跟爸妈告状。”

  这甚至不是一句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以铮却跟她一样又惊又怒,他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看来祖父回国并不是没通知任何人,他做好了足够的安排。

  她不能再继续听电话里自己的哭泣声了,咬唇转身,“请院长听下去吧,这样就知道我到底说过什么了。我……回去收拾东西。”

  为什么要受这种侮辱?

  以铮怔怔立着,她的小手从他手中抽离,冷的像冰。他有很久没握过她的手了,久违的冷觉把他刺醒。

  “小柔……”他想再抓住她的手。

  “别碰我!”她甩开,厌恶的如同被蜘蛛蛰到。

  庄柔在电梯中立着,低头看着面前浅灰色的地毯一点点缩小,电梯门逐渐关闭,想着,大概一切真的要结束了。以铮监听她的电话,他也认为她会跟爸妈告状。那是否,他也认为她是来报仇的?

  可……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原谅啊。

  但,想想她做过的事,不错,他有理由这么认为。

  哐的一声,慢慢缩小的夹缝停伫了,那张被愤怒扭曲的好看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以铮挤进电梯,电梯门再次关闭,庄柔无言让开几步,两人就那么沉默的比肩而立。

  站了许久,他们才发现谁也没去按下行楼层。以铮离按键近些,却迟迟不动。他压抑着心口冷热交融的愤怒与猜忌,此刻任何一个动作都会让这堤坝决口。

  这样窒息般的气氛让庄柔心神俱疲,她向前一步,却没有选择任何一个楼层。

  她按了开门键。她没办法这个时候和他独处,宁可乘下一班。然而就在那一秒之内,手腕立刻被他抓住,整个人被他按在电梯壁上,撞的她脊背生疼。

  他狠狠把脸凑了过来:“你以为你要去哪里?”

  她偏开头:“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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