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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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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川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是想把生病的婆母一推了事。清川不搭讪,弟媳不便直言相向,反过来一味地责骂西夏,怪西夏懒惰,又怨西夏不顾家。清川听了,装作傻子,只是微笑。 弟媳是独生女,当初结婚的时候,西夏就有些招贤入赘的意思。小两口长住岳家,像两个随性所为的孩子。尤其弟媳,30岁出头了,依然是蜡笔小新的派头,穿印有卡通画的T恤,背双肩挎包,染成微黄色的头发梳一条高高的马尾,造型幼稚得可恶。 弟媳在部队大院长大,是一个烈性女子,兼之父母溺爱,想一出是一出。她高中毕业进了旅游公司做导游,一来二去成了旅游发烧友。带团出游的路线单一,已经满足不了她的嗜好,她辞了职,花20万元买了一部二手进口越野车,满世界逛悠。对于老婆的任性,西夏言听计从,驯服到了奴性的程度。 清川是理解弟弟的。西夏没有她的天资,学习成绩惨不忍睹,好容易熬到18周岁,参军入伍。由于相貌俊朗,成为首长的乘龙快婿,前途因此呈现出一片山河锦绣的盛况,一路考军校,提干部。两年前,西夏转业,依傍岳父的关系,分配到了炙手可热的税务局。 清川赶到的时候,那位孝顺的女婿、忠诚的夫君陪岳父母坐在客厅看电视,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怜巴巴地靠在儿媳妇紧闭的房门外,一下一下地拍着门,眼泪汪汪地喊着: “娘,娘……” 见到清川,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的手,惨兮兮地哭道,我娘不要我了……除了儿媳妇,清川在老太太犯病时,是唯一能搭上话的人。别人哄老太太,走,咱们去找你娘。老太太一定双目圆睁,朝着人家吐口水。但清川的待遇不同,清川能博得老太太的信任。当下清川挽了老太太的胳膊,温和地骗她说: “你娘走亲戚去了,托我领你回家。” “娘走亲戚?为什么不带我?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想不想见娘?”清川诱导。 “想!”老太太一脸期冀。 “这样吧,你把衣服换了,我带你去找你娘。”清川许诺。 老太太有大小便失禁的现象,衣衫散发恶臭。清川哄她换下了污秽衣衫,用湿毛巾帮她把身子擦洗干净。换衣的当儿,老太太已然忘却找娘这回事,手舞足蹈地哼唱起儿歌来。清川顺势给她喝下一杯热牛奶,牛奶中兑了少量的镇静剂。倦意袭来,老太太睡着了。 隐蔽的饥饿 西夏送清川出来。姐,散散步吧。他说。他们在空旷的军区训练场里一圈一圈地走着。西夏放缓了脚步,把两手背在身后,仰面望天,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清川知道他要说什么。然而这番话,将会把他推向不仁不义的境地。想必他心知肚明,难以启齿。 母亲在自家是没法子住下去了,清川和西夏一样地明了。母亲把房子卖掉了,凑钱给媳妇买车,而今她一文不名,已经无路可退,除了清川的家。 “妈妈的病情,你是看见的。”西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站住,一鼓作气地说下去,惟恐一停顿,就再没有勇气开口,“我快有孩子了,妈妈恐怕暂时得搬去和你住……你的房子太小,我考虑过了,要不在你家附近租一套房,让妈妈和保姆单住,或者你跟姐夫商量商量,换套新房。” “我……”清川被他的提议弄得瞠目结舌。她没想到,西夏已做过周密的设想。在西夏的计划里,有他自己,有他的妻子孩子,却没有母亲与姐姐的位置。 “我知道,我知道,”西夏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做个手势,打断她,“你放心,妈妈当初卖房的钱,我会全部还上,无偿地支持你,买房或租房,都可以!” “嗬,你倒够大方的!”清川冷哼,“西夏,你算没算过,妈妈在你岳父家做了十年牛马,这笔账,该谁出?” 其实在西夏开口时,甚至在他开口之前,清川已经打算答应他。盲目宠爱儿子的母亲被儿子无情地抛弃了,身为备受冷落的女儿,清川怀着英雄主义情结,义不容辞地接手下来。在做出这个决断的过程中,她有着一种复杂私密的喜悦,犹如绽放在幽寂黑夜里的花。 “这样吧,我有些存款,取一部分出来,给妈妈做营养费支出。”西夏急切地表态。 “够了,够了,咱们别讨论了,这又不是一桩人口买卖,”清川不怒反笑,“你且忍耐忍耐,回头我考虑一下有没有好的法子解决。” 西夏嘘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自小到大,但凡清川允诺的事,从来就没有叫西夏失望过。西夏比清川小了整整五岁,清川一贯迁就他疼爱他。由于母亲的偏好失衡,清川在弟弟面前摆出了宽容大度的姿态,以强者的肚量,以成年人一般的胸襟,与母亲一道宠着弟弟。 当晚躺在床上,清川把西夏的请求复述给了满城。她有意回避了西夏那些绝情的安排,仅仅强调弟媳妇分娩在即,担心伺候母亲不周,有所闪失。满城听了,在黑暗沉寂中发出冷冷的笑。清川叹息一声,伸出双臂,从背后抱住他,温柔地将脸抵在他的背心。 这既是一种乞谅的姿态,也是一种隐约的邀请。最近几年,他们之间的爱欲相当稀少。总是相隔很长一段时期,他们会蓦然惊觉肌肤的疏离。而后出于责任,抑或是怅惘,彬彬有礼地应付一下。在这方面,满城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他青蛙一样悬浮跳跃,很少激情昂奋地摆弄清川偏瘦的腰身以及胸乳。 在清川所受的教育中,欲望是罪恶的近义词。满城的淡漠,恰恰是一种高贵的表征。因此她从不主动要求什么,一再努力地克制自己。一个接近40岁的女人,仍然会有体内潮热的表现,在她看来,是巨大的耻辱。她用她的社会身份以及家庭身份,阻隔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在凡尘俗世中潜心修行。 有时她会悄悄用自渎的方式解决。这是结婚以后养成的习惯。满城用合法婚姻的钥匙,开启了她的隐秘通道,却不负责任地将她撂在一旁。她在漫长失眠的夜里研习着自己的肢体,无意中发现了激情的花朵。 清川做得很安静,在汹涌的快意袭来时,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而鼾睡的满城对此一无所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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