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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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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仲平在曾真楼下泊好车,想了想,还是把刚才给江小璐打电话时留在手机上的号码给删了。 张仲平开车到省博物馆接了葛云,准备一起吃晚饭之后再到公司里去看东西。 张仲平说:“嫂子你看去哪里?”葛云说:“随便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就行了。”张仲平说了几个地方,葛云都说行呀行呀,张仲平反而不好办了。最后还是葛云定的地方:“要不,还是去廊桥驿站吧?”张仲平说:“好呀,那里的糖醋鱼做得不错。”葛云笑了笑,说:“你跟永健一个样,说哪里好,总是那里的什么什么菜好吃。”张仲平说:“让嫂子见笑了。”葛云说:“你太太做的菜肯定好吃。”张仲平说:“别的方面倒是还可以,就是做菜一般般。”葛云说:“张总不错,知道背后夸老婆,现在这种男人可不多了。”张仲平说:“这些好作风都是跟健哥学的,他就经常夸嫂子。”葛云明显地高兴起来,说:“是吗?” 廊桥驿站是一座茶坊。早几年有一部美国小说叫《廊桥遗梦》,后来还拍了电影,讲婚外情的。廊桥驿站多少有点洋为中用、中西合璧的意思,用得很贴切。倒不是说它能够让人产生婚外情的联想,而是其它方面。首先,它本身就是建在两幢大楼之间的一座临时建筑,就像一座廊桥。其次,后面的驿站二字,让人想起陆游那首词,《卜算子?咏梅》。现在的茶坊跟以前的茶坊不太一样了,大家不是专门来这里扯谈打牌消磨时间的,往往是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谈,虽然可以边饮边谈或边吃边谈,但总有一点匆匆过客的意思,可不就像一个驿站吗?葛云说:“廊桥驿站不错,有点品位。” 廊桥驿站总共三层,一楼是大厅,接待散客,二楼三楼是大大小小的包厢。包厢名称就有些特色,用的全是词牌名,什么西江月、浣溪沙、望海潮、踏莎行、一剪梅、虞美人等等。装修也很古朴典雅,大厅和包房都挂着画,是传统的中国画,还摆着古董。古董是小件的,其实大多是仿古工艺品,都标了价,也不贵,客人要是喜欢,可以买单拿走。客人要开票也行,可以开到茶钱里去。一杯茶多少钱?很有水份,所以可以明目张胆地虚开发票。大件的、值钱的古董也有,一般在大包厢里。也是经常换的,有时候是两把太师椅,有时是明代紫檀木牌匾,还有一次是一张龙床,有人说是曾国藩老家的东西,马上有人反驳,说那不可能,曾涤生一生小心谨慎,生怕功高盖主惹老佛爷不高兴,哪有胆子惹那个是非?况且年代也没有那么远。那其实是民国时期的东西,齐白石早年做的木匠活。当然,说曾国藩的东西不是真的,说是齐白石的手艺也有可能不是真的。客人爱怎么说怎么说。茶坊老板听说是个女的,本人就是画画儿的。做这些真古董假古董的生意时,并不刻意,超超脱脱的,完全听其自然。标个价在那儿,真假却不作承诺,随你看,随你找什么人来做签定。看中了拿走,看不中,让它仍然撂那儿,总会有看得中它的人,生意做的就是一个缘字。廊桥驿站跟别的茶坊确实有点不一样,这可能就是葛云说的品位吧。 来廊桥驿站吃饭喝茶就是停车不太方便。他们到的时候果然车位紧张。张仲平请葛云先下车找包厢,他则在保安的引导下去找车位泊车。 廊桥驿站的服务小姐也很特别,一律文文静静清清秀秀的样子,穿着茶坊自行设计的旗袍,朴素淡雅,有一种出水芙蓉的清纯味道。 张仲平泊好车从原木楼梯口上来的时候,迎宾小姐笑脸盈盈:“请问是张总吗?”张仲平点点头,迎宾小姐说:“你是跟葛云姐一起来的吧?”张仲平又点点头。小姐说:“张总请随我来,葛云姐在桂枝香。”张仲平就想,小姐不说葛云小姐而说葛云姐,看来葛云是这里的常客,说不定跟这里的老板熟。一进门,果然有另外一个女人在场。葛云将她跟张仲平作了介绍,正是廊桥驿站的老板。姓祁,单名一个雨字。年龄跟葛云差不多,风姿绰约的样子。老板很知趣,给张仲平派了张名片就笑笑走了。 张仲平与葛云的事情很简单,他曾经跟健哥提过,说收了一件青瓷,想请葛云看看,帮着估估价。 健哥肯定已经跟葛云作了交待,所以她和张仲平之间的事情办得很顺利。伴着大厅里古筝的袅袅绕绕的曲调,葛云用铅笔在廊桥驿站点菜单上写了几个阿拉伯数字,用两根手指头夹着,递给张仲平。张仲平接过来看了一下,说行。就把它捏成一团,扔在了小圆桌的烟灰缸里。那个烟灰缸是廊桥驿站订做的陶制品,造型朴拙,很可爱。葛云笑一笑,尖着手指把那团纸从烟灰缸里拎了出来,又慢慢地展开,拿起桌上的火柴,一划,嗞的一下就着了。廊桥驿站的火柴也是订做的,火柴梗很长,有二、三寸,每盒十根,客人可以带走。听说很适合老太太拜佛时上香。现在拿在葛云手里,把她的手指映得红红的。她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兰花着,拿着那张菜单,凑近火苗,让它燃烧。张仲平看到那张小小的纸片升腾起一小团火,慢慢地卷起来,由橙黄到淡红到灰到黑。葛云把剩下的那一部分扔回到烟灰缸里,看着它继续燃烧。燃完了,那根长长的火柴梗上的火苗还没有熄。葛云把它举在眼前,欣赏着,直到火苗差不多靠近她的手指尖,这才轻轻地一口气把它吹灭,也放回到那只烟灰缸里。好像还不放心,又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把杯里的茶水倒一点在烟灰缸里,这才望着张仲平,轻轻地笑了。一直欣赏着葛云的动作的张仲平赶紧回了她一个笑。他并不认为葛云这是小题大做,有些事情还是缜密一点为好。 菜上来之前,葛云的估价工作就已经做完了。两个人以前也做过这种事,所以很默契。等会儿吃完了饭,他们还要一起上张仲平的公司看东西。张仲平小时候学过画,自己能画两笔,也能看一点,后来搞艺术品拍卖,看过不少书,也有一点实践经验,但对瓷器的鉴别鉴赏就差远了,上拍卖会的东西要公开展览,品相太差了是不行的。行还是不行,葛云一看就知道了。这是很关键的问题,如果葛云觉得拿不出手,或者够不上她刚才在纸上写的那个价,张仲平还得另外想办法找东西。 张仲平的公司是两套四室二厅的商住两用房改的,加在一块儿有将近四百平方米。张仲平的办公室旁边,原来有一间保姆房,改做了储藏室,只有张仲平一个人有钥匙。那里面的东西都是张仲平在各地的文物市场上淘来的。它们先得以另外一个人为委托方,上其它公司的拍卖会,再由张仲平在拍卖会上把它买回来。这样兜了一个圈之后,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摆放在张仲平的博古架里了。这其实就是张仲平不会跟徐艺联合主办艺术品拍卖会的真正原因。因为如果3D公司也是拍卖人,就会变成在自己举行的拍卖会上买东西,而这是《拍卖法》明文禁止的。在别的拍卖公司买东西就不同了,只要你肯出价,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当然,这些东西上别的公司的拍卖会,是要支付佣金的,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公司业务做得越大,进进出出的钱就越多。反过来,进进出出的钱越多,公司的业务又会越做越大。拍卖公司就是这样滚动发展的。这样一想,佣金成本就不算什么了。相反,如果不拐这么一个弯,公司财务根本没有办法把账做平。从另外一方面来讲更是这样,生意不是一个人做的,生意要大家一起做,拍卖业务哪家拍卖公司不能做?人家凭什么要给你?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获得,获得与付出总是成正比的。可是,有些东西又是不能见光的。你拿着支票或者拎着现金去送人只会把别人吓着。这不是一个送还是不送、拿还是不拿的问题,这是一个怎么送和怎么拿以及由谁送由谁拿的问题。当然,也不排除直接拿现金的,对于这样的人,张仲平先就怕了几分。认为这种搞法太初级阶段了。这种人不出事情才怪,所以总是敬而远之。你跟人交往不仅不能出事,跟你交往的人,也得选择好,在别的地方也不能出事,否则就会把3D公司牵进去。张仲平对健哥就说过,对别人的保护太重要了,因为你在保护别人的同时,也在保护自己。反过来说也是一样,你保护了自己,同时也就保护了朋友。张仲平这话只对健哥说过一次。那还是好几年前,张仲平找健哥争取扶桑海岸的业务那会儿。那也是他俩第一次在碧海蓝天洗桑拿,当时,两个人脸上都盖着一小块洁白的湿湿的冰毛巾,从始至终,健哥什么话也没有说。 在廊桥驿站慢慢悠悠地吃了饭,张仲平又陪着葛云到了公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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