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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如果要跟江小璐打电话,张仲平不会用自己的手机,这就是出于对曾真的顾忌了。要向曾真说清楚他跟江小璐的关系,很难,因为涉及到的人太多了,起码得从他派江小璐去办侯小平书法作品的委托手续说起,还有那次游泳时的邂逅。这就没有必要了,因为那将不仅要涉及到侯昌平和鲁冰,还无异于一种自我否定。张仲平以前的那些行为会被理解为一种有意的欺骗,不说,则仅仅是一种善意的隐瞒罢了,两者之间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区别的。要骗唐雯那是没有办法,对于曾真最好不要开这个头,那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在性质上起变化。

  剩下来的便是一个技术方面的问题了,那就是张仲平要不要为“老婆”对江小璐的打扰向她表示一下歉意。这样做是应该的,因为作为当事人,张仲平不应该把别人扯进来,什么事情都是在你俩之间发生的,把别人扯进来算怎么一回事呢?说白了,曾真还不是跟江小璐一样的身份地位?有什么资格咄咄逼人地说江小璐?幸亏江小璐不知道这一点,也忍着没有说什么,要是两个人像泼妇一样地骂起街来,岂不是一个笑话?亏的还是江小璐。当然,你可以说正是你们两个人不正常的男女关系先给做妻子的造成了伤害,所以她怎么反应都不过分,但是,这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如果真要追究起来,做妻子的就没有一点责任?还有,就是如果张仲平要向江小璐道歉,是应该以自己的名义还是应该以老婆的名义?道歉的目的又何在呢?江小璐又会怎么想?两个人的关系会不会因此反而又纠缠不清起来呢?

  真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一桩简单的事情干嘛搞得那么复杂化?张仲平决定,电话还是要打的。如果江小璐不主动提中午的事,他就装傻,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算了。曾真在手机里声称是张仲平的老婆,江小璐又没有见过唐雯,辨认不出唐雯的声音,心里哪能不发虚?所以,江小璐主动提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江小璐没准还会认为张仲平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他“老婆”是背着他给她打的电话。

  没想到江小璐的手机关着。张仲平以为自己把江小璐的电话号码记错了,将手机拿出来,对着号码再拨了一次,号码没有错,江小璐的手机也还是没有通。

  张仲平嘘了一口气,好像给江小璐打电话是一件需要硬着头皮去办的事似的,现在这件事因为对方的原因躲过去了,心里面竟有些轻松。但是,另外一个问题很快冒了出来:龚大鹏的手机关了,江小璐的手机也关了,这件事有什么内在的联系没有?难道仅仅是一种巧合?

  张仲平不得不把账算到徐艺头上去。这小子到底要搞什么鬼?要不要再给他打个电话?他的手机不至于也关了吧?

  张仲平最终还是没有给徐艺打电话。徐艺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呢?既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划了行为处事的底线,那就静观其变吧。

  曾真确实怀孕了。

  曾真跟张仲平说这件事的时候眼光紧紧地盯着他,看他的反应。张仲平心里一沉,脸上的表情却尽量控制着。早几天曾真就在念叨,说老朋友还没有来,弄得张仲平好紧张的。昨天测了一下,曾真说并不明显,后来江小璐来了电话,把大家的精力都分散了。张仲平早晨一进门曾真就告诉他这个消息,一定是早晨又测过了一次。

  曾真总是不愿意采取避孕措施,说带安全套是穿袜子洗脚,使用药膜会影响自己的内分泌,导致发胖。张仲平知道这件事情不能闹着玩,跟她买了几十根排卵期的测试条,希望借助科技的力量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几天危险期。张仲平刚开始几天还经常督促,每次曾真都说没事没事,还老怪张仲平,说:“我们家老男人变成老太婆了,烦不烦呀。”张仲平说:“我年纪比你大,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你要对自己的身体高度负责任,流产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张仲平的话等于向曾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会再想要一个孩子,如果不小心怀孕了,只有上医院去流掉。

  听了曾真的话,张仲平还是有点不相信。也不是不相信,是心存侥幸,以为曾真搞错了。测试条有两种,一种是检测排卵期的,一种是检测是否受孕的,在外观上并没有很大的区别,有时候张仲平上药店去买,售货员都经常搞错。

  曾真说:“错不了,你看你看。”果然她早晨一起来就做了尿检,那根受孕测试条本来搁在梳妆台的纸巾上,这会儿正被她拿在手里,对着使用说明书上的图例,指点给他看。

  太明显不过了,除非你是瞎子,才会看不到那两条要命的红线。

  张仲平说:“赶紧把衣服穿上。”曾真说:“干嘛?”张仲平说:“先上医院吧。”由医院正规检验一次,看是不是真的,现在假药多,测试条是不是伪劣商品,也很难说。”曾真说:“用得着吗?”张仲平说:“你这个人呀,不知道怎么说你。”曾真嘻嘻一笑,说:“我自己把自己打中了,可以吧?我又没说你是神枪手。”

  有一个傻丫头的段子,妈妈给女儿相中了一户人家的少爷,怕两个年轻人婚前发生性行为,就跟女儿交待说跟少爷单独在一起不能干什么。妈妈说:“他要是动你这儿,你就说不要。他要是动你这儿,你就说停。”可是不久,女儿还是怀孕了,把妈妈气得要死,就把女儿关起来审问,让她把跟少爷在一起的情形学给她听。女儿说:“他动我这儿,我说不要,他又动我这儿,我说停。他先动我这儿,再动我这儿,我就说不要—停,不要—停,他越动越快,我也越说越快,结果就这样了。”

  这个段子还是曾真给张仲平说的。一边说一边拿自己的身体做示范,把他搞得兴致勃勃的。后来曾真动不动就把那个段子的关键词拣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在他们工作的时候老说,鼓励他冲锋陷阵。这下好啦,真的轮到自己成傻丫头了。

  张仲平的情绪很快就被曾真感受到了,曾真说:“怎么啦老公,你不高兴呀?”张仲平正想着自己的心思,有好一阵子没有说话,曾真这样问他让他清醒过来了,张仲平只好对着曾真笑一笑,说:“没有啦。”

  曾真说:“你别骗我。我们说好了的,什么事都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都要说出来的。”张仲平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只好先稳住曾真,就说真的没有什么。正好这时手机响了,是徐艺。他到底还是从深圳赶回来了,说刚下飞机,问在哪儿见面。张仲平有点犹豫,但还是问徐艺,改在下午行不行。徐艺倒是很爽快,连忙说行。

  等张仲平打完了电话,曾真说:“那医院还去不去?”张仲平说:“当然去啦。你早晨还没有吃东西吧,先别吃了,也不知道要不要抽血。”

  挂了号开了单子,检测的项目也是尿液,不用抽血。当然结果也是一样的:阳性。曾真确切无疑地怀孕了。

  在车上,曾真依偎着张仲平,说:“别板着脸嘛,老公。”张仲平望着曾真,努力地笑一笑。曾真说:“你平时是这样看人的吗?”张仲平说:“怎么啦?”曾真说:“你看我只用了三分之一的眼光。”张仲平笑了,说:“没有人这么划分吧?”曾真说:“我就这么划分,不行呀?你不懂吧,我说的是聚光度,三分之一的眼光表示不耐烦,三分之二的眼光表示脉脉含情,三分之三的眼光,表示你眼大无神,是个傻大个儿。”张仲平没有办法,只好朝曾真挤眉弄眼的,希望能够达到三分之二的标准。曾真说:“老公你笑一笑嘛。”张仲平就笑了一下,曾真说:“得了得了,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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