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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张仲平缓缓地把车子停在马路边,把警示灯打开,他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头枕上,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疲惫不堪过,他不由自主地把头垂了下来,搁在了方向盘上,却碰到了鸣笛开关。突然响起的喇叭吓了他一跳。他吐了一口气,不知道何去何从。过了一会儿,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枚硬币。他把它合在手掌里,上下左右摇了十几下,然后摊开。

  张仲平油门一踩,车子没有拐弯,越过街中央的转盘,朝曾真那里开去了。硬币替他作了决定,然后,他自己说服了自己。是的,是你做得不对。你欠了曾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亏欠一个爱他的女人并不是一件心安理得的事。你不能亏欠曾真。你当然也不能亏欠唐雯,更不能伤害小雨,可是,唐雯这边不是还没有发现什么吗?那就先缓缓吧。

  等车真的开到了曾真楼下,张仲平又有一点犹豫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上去。张仲平一路上想着曾真的好,也想着自己应该对她好,事到临头又有点怕。怕什么?主要是怕这一上去两个人一缠起来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中间万一唐雯来个电话催呢?又得想办法哄曾真。哄得住还好一点,最多是他急急忙忙地下楼开车往家里赶,总算见了曾真一面,免了自己的牵肠挂肚。要是曾真撒起娇来哄不住呢?你总不好再次对人家发脾气吧。而且唐雯那里迟早也是一个问题。二号病的借口已经用过了,总不好再用三号病做借口吧?一号病是天花,二号病是霍乱,三号病是鼠疫,都不是闹着玩的。这是一种翘翘板游戏,曾真这边太用心了,在唐雯那里可能就躲不过十五了,也许不到初七初八就得露馅了。

  就这样掉头回家又不甘心。张仲平把车窗摁下来,伸出头朝楼顶上望了一眼,曾真窗户里有橙黄色的灯光。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却好像隔了几千里的距离。刚才你开车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多么爱她、多么疼她,恨不得三步两步跨到楼上把门一捅开就扑过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这会儿你怎么又这么冷静了呢?怎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呢?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张仲平一惊,心想唐雯还真的盯得紧了。拿起来一看,却是曾真。曾真说:“怎么还不上来?”张仲平说:“怎么?你知道我在楼下?”曾真说:“快点上来,快点啦。”张仲平一进门就被曾真拦腰抱住了,说:“仲平,你知道吗?我一直就站在窗户边上,我在等你,我知道你会来。”张仲平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曾真说:“我就知道,仲平你爱我是不是?”张仲平说:“你看你,又哭鼻子了。你倒是告诉我,你前世是不是自来水公司的?脸上动不动就稀里哗啦的,也不怕我嫌你难看。”曾真说:“那我就笑,嘿嘿嘿嘿。”张仲平说:“这就更不对了嘛,又哭又笑的,像个二百五。”曾真说:“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张仲平说:“我也不知道。”

  曾真说:“仲平你吓死我了,我好怕你不理我了。”张仲平说:“我为什么不理你?”曾真说:“因为我不好,我任性,我做了错事。”张仲平说:“你做了什么错事?”曾真说:“我硬要你留下来,让你为难了。”张仲平说:“知道错了吧?”曾真说:“知道了,我再也不了。”张仲平说:“认识错误是第一步,重要的是改正错误,只要改正错误,就是好同志,组织的大门就永远向你敞开,可不能虚心接受坚决不改啊!”曾真说:“谢谢组织的关心爱护。仲平你真的不生我的气吗?我真的好怕好怕的。”

  张仲平突然非常用劲地搂着曾真的腰,勾下头来使劲地亲吻她。曾真非常积极主动地配合他,忙乎了一阵,抽空说:“对不起,仲平,真的对不起。”张仲平说:“别说了宝贝儿,对不起的是我。你不知道,你让我心尖尖都疼。”曾真说:“我就是你的心尖尖,是不是?”张仲平说:“嗯。”

  张仲平说:“你吃东西没有?”曾真噘着嘴望着他,摇了摇头。张仲平说:“早晨、中午、晚上都没有吃?”曾真的嘴仍然噘着,又朝张仲平点点头。张仲平说:“为什么这样?你怎么敢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亲爱的宝贝儿?你敢虐待她,我找你算账。”曾真反过来使劲地搂抱张仲平,说:“我喜欢你叫我宝贝儿,你找我算账,你找我算账呀。”张仲平说:“别闹了,我给你下点面条吃吧。”曾真说:“不,我不吃面条。”张仲平说:“那你要吃什么?”曾真说:“我要吃做面条的东西。”张仲平说:“做面条的东西?你想吃灰面糊糊?”曾真说:“笨蛋,做面条的东西你不知道呀,那是擀面杖呀。”张仲平说:“你骚不骚呀。”曾真说:“我就是要做你的宝贝儿,我就是要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发浪发骚,看你怎么办看你怎么办。反正我不怕你打,不怕你怎么搞。”

  两个人闹得差不多了,就一起进了厨房。张仲平打开冰箱,发现有小半碗剩饭,就说:“我给你做蛋炒饭。”曾真笑眯眯地望着他说:“好呀好呀。”她又过来从后面搂住了张仲平的腰,把她的小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地跟着他动。这样,张仲平的行动就显得更加笨手笨脚了。曾真说:“老公你说咱们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张仲平说:“什么日子?”曾真说:“小康日子。你还记得吗?上次擎天柱那个胡总说的段子,白天三餐饭,晚上两个蛋。”张仲平说:“你是个小魔女吧,胡总过来了,我刚从他那儿过来。”曾真说:“是吗?他问到我没有?”张仲平说:“嗯。他还为你从韩国带来了一个礼物,一个手提袋,好漂亮的,还有一套指甲钳。”曾真说:“这个胡总。”

  曾真说:“老公你还没有告诉我,那边你是怎么过关的?”张仲平说:“哪边?”曾真说:“不要明知故问,快点跟我汇报。”

  张仲平三言两语地说了,曾真说:“老公你好棒哟,我就知道你有办法。不过,你昨天太猛了,我现在还有一点点疼。”张仲平说:“是吗?都是我不好,我心里好不舒服的。”曾真说:“那你以后对我好一点。”张仲平说:“好。”曾真说:“说话算话,呶,我要你喂我。”张仲平说:“要不要再做个汤?”曾真说:“你蛮能干的嘛,还会做汤。做什么汤?”张仲平说:“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做蛋汤了。”曾真说:“不要不要,那不成了白天二两肉,晚上三个蛋了吗?已经够乱的了,还三个蛋蛋,那不天翻地覆了吗?”

  张仲平的手机又响了,曾真一愣,转身冲到卧室里将手机给张仲平拿了过来。张仲平接过来一看,手机里的号码尾数有三个8,一接,是胡海洋。

  胡海洋说:“张总你没回家吗?”张仲平说:“怎么啦?”胡海洋说:“你太太刚才通过总台打电话到我房间里找你,说你的手机接不通。”张仲平说:“你怎么说的?”胡海洋说:“我说你刚走,手机接不通可能是因为在电梯里吧。”张仲平说:“谢谢你胡总。”

  胡海洋的电话挂了没有十秒钟,又把电话打了过来:“张总你最好把刚才我打给你的宾馆电话号码给删了,你太太如果看到了,会怀疑我给你通风报信。”张仲平说:“行,你放心吧。”胡海洋说:“还有,我有个朋友,情况跟你很类似,他有个策略你可以借鉴。”张仲平说:“什么策略?”胡海洋说:“一句话,家里做人,外面做鬼。好了,我挂电话了。”

  曾真说:“胡总要你在外面做什么?”张仲平说:“要我在外面做机灵鬼,别那么傻傻地伤你了。”曾真望着他没吱声,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的手机怎么接不通了?她怎么能这么干?”张仲平说:“我有一个感觉,她对昨天晚上的事,有点将信将疑。她要是把心思用在我身上就惨了。”曾真默默地靠过来,又搂着了张仲平的腰。过了一会儿,曾真说:“你早点过去吧。”张仲平说:“没有必要风声鹤唳吧?”曾真轻轻一笑,说:“你还嘴硬。”张仲平说:“对不起,宝贝儿。”曾真说:“仲平你别这么说,知道你心里有我,疼我,我心里也就踏实了。”张仲平说:“是不是呀?”曾真说:“是的。你走吧,车不要开得太快了。我向你发誓,保证不虐待你的宝贝儿,让她好好儿睡一觉。”张仲平说:“你过来,让我好好地亲亲你。”曾真说:“亲什么亲,我跟你又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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