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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门被学校管理处的人推开了。

  正是那个追求她的男生,有时候她怀疑那个男生是故意的,那时,她和苏宜清正纠缠于床笫之间。

  外面是春雨绵绵,她含羞带语,把手滑过那栗色肌肤,是的,她没有想到要苏宜清的一生,她只要这个刹那就可以。

  他们太纵情,不知是谁忘记了锁门,门推开时,她的身体在黄昏里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

  第二天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她无所谓,只要苏宜清一如从前爱她,即使她真的被校方取消进修资格。

  校长找到她,说她勾引最年轻男教授,说她败坏校风校纪,请她三日内收拾东西走人。

  她愣愣地问校长:谁说我勾引他?

  他说的。校长说,你肯定是勾引利用他,他手中有去法国留学的名额。

  戴晓蕾惨笑一声,跟他这么长时间,他没有说过有去法国留学的名额,而只口口声声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原来都是浮在空中的话,风一吹便刮走了。戴晓蕾想,他们多像两个游泳的人啊,她脱了衣服下了水,而他游了一会就累了,于是人家上岸了,不但上岸了,还把她的衣服抱走了,她上不了岸,只能一个人在水里待着,时间长了,也许会淹死的。

  就这样轻易地抽身而退,这就是她爱过的男人吗?

  三天后,她背着包走出校门,她已经没有了退路。甚至,恨,都觉得可耻。

  坐上去广州的火车,她一直向南一直向南,她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根本没有眼泪,眼泪,眼泪不过是身外之物,能够救她吗?

  不,戴晓蕾不相信眼泪。

  她想起周芬娜说的话,女人命贱,命贱的人容易活,怎么都死不了的。

  一年后的戴晓蕾是这个样子的:五厘米的黑色、灰色或酒红色高跟鞋,薄薄的袜子,迷你的薄呢小短裙,上面是蕾丝吊带,再加上红色的大披肩,如果有闲,手里会多一支烟。

  细长的摩尔,有时也会是七星。

  多冷的天,亦是穿着丝袜,反正是中央空调,她不用孤单到一个人跑到冷房子里画什么画。

  从一年前来广州后,她就不准备再画什么画了,去他的凡高达利吧。她只需要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堂里坐上片刻,便有世界各地的男人来找她了,或者出现在那些纸醉金迷的酒吧里,总有男人来买单的。

  不用再孤单了,戴晓蕾想了一个词,夜夜春宵。

  是的,她夜夜春宵。此时,她当然不叫戴晓蕾了,她叫戴丝或安妮,或者别的什么名字,她哪里记得住,每一天和每一天是不同的。

  被男人带到房间里以后,她操着英语和他们谈着价钱,当然要谈,她是明码表价的,她需要money。

  是的,money。

  这会让她很舒服地活着,当然,如果哪个男人愿意当冤大头,她还可以得到夏奈尔香水和CK的内裤。

  有一次一个叫加力的男人给她买了CK的内裤,粉红色,性感而妖艳,关键的三点都是一朵黑色的小花,如三朵红。

  她忽然想起上大学的第一天,她穿的内裤是一条白色的纯棉内裤,那时,她准备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她不要男人,她要寂寞孤单一生。那时,她的心虽然碎了,可她觉得自己仍然是天使,但现在,她连魔鬼都不是,她是堕落的魔鬼,比真正的魔鬼还可怕。

  她看着那条价值不菲的内裤,觉得眼睛很干涩,干涩得好像要流眼泪一样。

  当然,加力那天尽了自己最大的力,不停地努力叫着,在床上如一只野猪,她也叫着,是为了配合他,这是她的职业道德,与爱情无关,与性爱无关。

  她不知道加力是哪国人,也记不清和自己上过床的男人有多少?她的钱夹子里成了世界银行,各国的货币混在一起,她有时忘记这是哪国的钱,乱七八糟的钱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如一块被画了多次的布,早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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