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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百里寒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心头漫过不可抑制的轻颤。

  “霜儿,外面风大,你病还未好,快些进去,否则会感染了风寒!”段轻痕丢下瑶琴,过去扶住流霜,在她耳畔低语道。

  百里寒在岸边,看到段轻痕温柔地搀着流霜,脉脉低语。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楚和苦涩漫过心田,令他有些站立不住,只有扶住马背,才稍稍稳定。

  “流霜,跟我回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和苦涩,传到了流霜耳畔。

  流霜漠然摇了摇头,淡淡道:“百里寒,你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代眉妩,从来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你来追我,这又是何苦呢。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之间的缘分已断,你无须强求。你——放我走吧!”

  她的话,令他心头辗转难受,“不是那样的!霜儿,你听我解释——”

  流霜悲悯地盯着他的脸,忽然轻叹一声,连再多看他一眼也不愿,转身进了船舱,厚厚的帘子落下,掩住了她飘逸的身影。

  “不!我绝不会放你走的!”汹涌而复杂的感情,混合着说不尽的愧疚、伤悲、悔恨和绝望,向他袭了过来。

  “百里寒,你这是何苦呢!”

  段轻痕淡淡说道,言罢,转身也进了船舱。

  大船起锚,一路顺风顺水,直下而去。

  第七十四章 痴狂

  转过一道弯,河势越来越宽,大船行的也越加快了。

  细碎的波浪拍着船舷,耳边皆是哗哗的水声。

  流霜坐在舱内的卧榻上,面色苍白,神色清冷,手中拿着一卷书籍,正在凝神细看。

  挂在窗边的琉璃灯,将橘黄温暖的光芒笼罩在她的身上,透着淡淡的朦胧和悠远。段轻痕在舱门边负手而立,淡蓝色衣衫被帘间的微风吹得飘然若絮。

  夜色之中,水声之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呜咽的洞箫声,低回婉转,从风里悠悠飘来,是那样虚无缥缈,极不真切。

  流霜凝神细听,却又听不到什么,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正要低头继续看书。箫声忽又响了起来,这次声音似乎比方才大了些,也真是了些。在她耳畔缭绕着,如同魔音,如泣如诉,袅袅不绝。让她的心无端涌上来一阵烦躁。

  段轻痕微微皱了皱眉,忽然抬手挑开了窗帘,向外望去。刹那间,他清亮的黑眸登时变得极是幽深。

  窗子一开,幽咽的箫声愈发真切了,缓慢悲凉,带着无法言语的忧伤从窗子里流泻而入。

  流霜不禁抬眸望去,透过窗子,看见外面一望无际的河水,看到更远处黑沉沉的远山。眸光忽然一凝,停留在河岸边的一处高岗上。那里,伫立着一匹皎洁的马儿,马背上坐着一个孤傲清逸的身影,他双手持箫,脉脉箫音从他唇间流泻而出。

  明月就在他身后,又大又圆,明净的令人的忧伤,清冷的令人心碎。他的身影印在明月之上,明月似乎是为了陪衬他而存在。

  一身白袍在风里舞动着,好似和月光融在一起。长长的墨发在风里飘扬,带着一丝痴狂的意味。

  箫声就像是一张网,网住了朦胧的夜雾,网住了漫天的星辰,世间的一切都在这脉脉箫声中缄默了。只有水声,哗哗地流淌着。

  是他,百里寒。

  他竟然一路追了过来,也不知他是怎么到那个高岗上的。

  流霜的心,有一瞬的震动。

  他,何苦如此啊。

  船向下走,愈走愈远,那座高岗很快隐没在夜色里,箫声也飘忽不见。

  船舱里静了下来,流霜淡笑着对段轻痕道:“师兄,放下帘子吧,我困了!”说罢,躺在床榻上,翻身向里,闭上了双眸。

  然而,才刚躺下不久,箫声又响了起来,悠悠扬扬,缠缠绵绵,如魔音一般。

  段轻痕惊异地“咦”了一声,正要掀帘,流霜忽然说道:“师兄,不要看了!”

  段轻痕的手顿住了,但是他的眸却转向流霜,深深凝视着她。他知道,流霜心内定不是平静的,不看也罢。他只是诧异于百里寒,那是什么人,什么马啊,竟然赶上了他的大船。

  然而,他们虽然不看,舱外的惊奇声却不断传了过来。

  “真是稀奇啊,这人莫不是想追到黄河里去!”

  忽然有人敲门,段轻痕打开舱门,暮夕夕如一阵风冲了进来。

  “你们瞧见了没?那个宁王又追了上来!”边说边挑开了帘子。

  流霜低垂着头,本不想看的,但终忍不住心头的悸动,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船的前方,是一大片浅滩,白茫茫的芦苇好似拨浪般在风里起伏着。而那一人一马,就在浅滩里打转。马蹄疾转,惊起了一群群的流萤。

  点点萤光环绕着他飞舞,那境况竟是说不出的绚烂美丽。

  片刻的震惊后,流霜淡淡将视线移开了。

  帘子放下,萦绕的箫声被关在了舱外。

  暮夕夕冷眼扫了一眼流霜,悠悠凝视着段轻痕,到:“东方,我觉得宁王对他的王妃不是你说的那般无情无义,你何苦千辛万苦破人家的姻缘。何不将她送了回去!”

  段轻痕神色一凌,黑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他冷声道:“公主,这事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你不要多管闲事,赶快回舱去吧!”

  “我偏不,东方,我今天就要多管闲事。”说罢,忽然转身,面向流霜,问道:“你到底是否还爱着宁王,若是爱着,为何还要离开。受了一点伤算什么,你们中原人都是这么脆弱吗?”

  流霜想不到暮夕夕会这般直白地问她,登时不知如何回答。

  暮夕夕的话令段轻痕极是不愉,眉毛一挑,声音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暮夕夕,你若再这么无礼,别怪我不客气。”

  他话里的寒意和凌厉令流霜心头一颤,记忆里,他从未见深沉儒雅的师兄这么冷狠过。

  而暮夕夕,似乎也没想到段轻痕会这么对她。就那样愣住了,良久猛然抬眸,好看的深眸中隐有水光在闪耀,她一字一顿道:“东方流光,你是个卑鄙小人,你喜欢她是不是。就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会救她的,是不是。什么她只是你的师妹,我看你们两人早就你情我诺了!可怜,我这个傻子,还有外面那个疯子,被你们耍的团团转!”

  舱内因为她的话,登时陷入到一片沉寂。只听到暮夕夕急促的呼吸声。

  段轻痕的神色虽然依旧平静,但是周身忽然似被冷意封结,一双深沉的黑眸也闪耀着隐忍的怒气。良久,他才切齿说道:“出去!”

  暮夕夕一言不发,转身冲出舱门,甩帘而去。

  舱内的气氛愈发压抑了,流霜因为暮夕夕的话,极是震动。难道……难道师兄……那是不可能的,若真是那样,为何,她从来没感应到师兄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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