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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一勾残月挂在天边,散发着幽冷的光芒。窗前花影摇曳,丝丝缕缕的暗香浮动。

  夜还很长,可是流霜却再无睡意。

  梦里的惊惧残留在她的心内,是那样沉重。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的生活一向是安逸的,她从来没见过什么血腥的场面,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呢。

  窗前月影扶疏,隐有一个人影一闪,接着便响起了师兄温雅清朗的声音:“霜儿,怎么了?”

  流霜顿觉心头一轻,师兄就好似黑暗里的一抹光,驱散了她心头漫天的血雾。

  她拭了拭额头的冷汗,打开了房门。门外清光流泻,花影摇曳。师兄站在廊下,一双清冽的眸子透过蒙蒙夜色,锁住了她憔悴的娇颜。

  “霜儿,怎么了?做梦了?”师兄担忧地问道。

  流霜点点头,叹息道:“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我在一片花丛里奔跑,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哭声,我还看到,看到漫天的血雾,那样多,让我——”

  师兄神色巨震,眸中惊惧与悲痛在翻卷,好似根本就想不到流霜会做这样的梦一般。确实,就连流霜自己也觉得自己不该做这样的梦的。

  段轻痕忽然伸臂将流霜搂在了怀里,搂的那样紧,好似怕她忽然丢失了一般。流霜隐约感到他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着。

  他似乎比流霜还要激动,嘴里喃喃说道:“霜儿,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师兄也经常做类似的梦,只要你不再想,就会没事的。”

  “我知道了,师兄,你别担心了,我没事了。不过,再这样被你勒下去,我恐怕会有事的!”流霜微笑着说道,轻轻捶打着他的胸口。

  段轻痕身子一僵,忽然放开流霜,脸上隐有一抹红晕晕开。

  他转身面朝月光而立,身姿挺拔而俊逸,月光在他身上打出一片片摇曳的光和影,这一瞬,流霜忽然觉得师兄的背影是那样萧条。

  心中顿时涌上来深深浅浅难以言说的忧伤。

  第七十七章 他的身份

  流霜和红藕,就在西京这个偏僻的小巷住了下来。

  日子过得还算是舒服,只是那个噩梦依然在纠缠着流霜。但,奇怪的是,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别的什么,流霜不再觉得那梦恐惧,醒来后总觉得有人陪在身边一样。这种感觉在她心头萦绕了很长时间,直到有一天,她到窗前欣赏月色,偶尔看到了廊下花影里那一抹清影。

  竹枝叩打在残叶上,发出干涩而孤凉的轻响,水蓝色的衣衫在月色下飘忽出细碎的清光。

  这一刻,流霜才了然明白,原来师兄一直陪伴着她。她久久望着师兄,感到心头暖意在流淌。

  师兄总是很忙,白日里常常不见踪影。他也不让流霜出去,就这样,在这个小院里呆了一月有余。

  炎热的夏日即将过去,秋天就要来到了。

  红藕早已憋闷的不行,整日缠着流霜要出去见识西京的风物。流霜也确实想出去,终于求得段轻痕的同意,在药叉和药锄的陪伴下,到了西京最热闹的一道街。

  西京虽然繁华,但是不知为何,流霜却隐隐感到有一种苍凉的气氛在弥漫。更诡异的是,流霜走在街头,常常脑中一闪,感到前面右方应当有一座繁华的酒楼或者拐角处有一座钟楼,当走到那里时,她的猜测十有八九会灵验。

  这种情况让流霜感到诡异极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一样。可是,她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难道是人真的有前生后世?而她的前世就是生活在这里的?那每夜的噩梦就是她前世的事情?流霜摇摇头,这样的解释她觉得有些牵强,就这样一路疑惑着。

  不知为什么,前方的路段上围了一大圈人,药叉和药锄不欲多生是非,正要绕开,流霜却听到围观的人在摇头窃窃私语着:“多可怜啊,小小年纪,怕是活不成了!”

  流霜闻言,不顾药叉和药锄的阻拦,拨开人群,挤了进去。作为一个医者,遇到了病者,要她置之不理,她做不到!

  青石板的地面上,蜷缩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脸色有些发青。一个中年妇人抱着孩子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

  流霜直直向小孩走去,玉手搭到孩子的腕上,为他诊脉。黛眉微蹙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哭泣的妇人见到流霜,愣了一下,才抽抽噎噎地说道:“早上就说肚子疼,上吐下泻,我就喂了他一些止泻的草药。谁知道,吃了药,倒是不吐了,可是却开始昏迷不醒,脸色也变得发青。我就背了他到医馆,可是人家却说他中了毒,已经无药可救了!天啊,怎么会中毒哦,是谁要害我们母子啊!”说罢,那妇人又开始哭了起来。

  流霜抬头望了妇人一眼,道:“倒不是有人给你们下毒,他可能是吃了一些毒蘑菇,只要泻出来就没事了,可你平,偏偏给他吃了一些止泻的药草。此时中毒已深,不过也不是没救。这样吧,我要为他立刻施针,或许还有希望。”

  流霜回身将随身携带的药囊取出来,拿出金针,为那小孩施针,过了两柱香的功夫,才将针拔出。金针一拔,那小孩咳嗽着吐了几大口污血。

  流霜见他的脸色青气渐渐褪去,便起身对那妇人道:“我再为他开个方子,你到药房里去拿药,吃上两次,就会无事。”

  那妇人见流霜救醒了她的孩子,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就连围观的人也连连赞叹流霜的医术高明心地仁厚。

  就在此时,街上忽然响起马蹄疾奔声,众人回身看去。

  一辆华丽的带着黄色流苏的马车冲了过来,车前几个侍卫大声呵斥道:“闪开,快点闪开。”

  一边喊,一边甩着手中乌油油的鞭子。人们抱头散开,动作慢的,头上身上难免都中了鞭子。但是,也没人敢吭声,因为人们从车帘上挂着的黄色流苏已然猜出,这是皇宫里的人,谁敢惹啊,除非是活的腻歪了。

  流霜和那孩子以及妇人处于圈子的正中央,被人群一冲,便躲得慢了,眼看着鞭子就要抽到流霜的身上了。药叉眼疾手快,将流霜拖在了一旁。药锄和红藕也一人拖起一个,将那小孩和妇人带到了路旁。

  几匹烈马风一般从面前奔过,荡起的风将流霜的发拂了起来。后面的马车紧随其后,风驰电掣奔了过去。

  流霜对这样的人极是反感,不禁抬眸朝那马车的窗子里望了过去。马车闪过流霜的一刹那,流霜看到一双眼睛也在车窗里朝她望着。

  只不过是随意一瞥,流霜倒是没在意,但那马车里的人却是轻轻哼了一下,疾奔的马车忽然慢了下来。流霜感知到那道目光带着一丝惊诧和研判一直瞅着她。顿觉浑身不舒服,辞别了那妇人和小孩,从人群里走了出去。

  不知为何,流霜忽然没有了闲逛的心情。几人到酒楼里用了饭,便决定要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几人先是坐着马车,到了僻静之处,药叉忽然和赶车的药锄耳语了一番,回身对两人说道:“后面有人跟踪我们,我带着你们两人下车躲起来,由药锄驾着马车将人引开。”

  流霜心内着实惊异,怎么回事,竟有人跟踪他们?他们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怎么竟有人跟踪他们呢。莫不是秋水绝又追到了崚国来刺杀她?

  虽然心内惊异,但也知此时是危险之时,于是和红藕一道随了药叉,下了马车,躲在暗处。待药锄的马车走了不久,果然见到后面有几个人骑着马追了过去。

  过了很久,药叉确定无人后,才带着流霜和红藕,在小巷里传来绕去,直到天色将近黄昏,才重于回到了居住的小院。药锄直到天黑才甩掉那帮人回来。

  流霜有些惊魂未定,她一直想不通,到底是何人在跟踪他们,若说是秋水绝吧,看样子却不像。药叉和药锄也不说话,都好似闷葫芦一样。

  用过晚膳,流霜正坐在廊下歇息,药叉和药锄忽然神色惊惶地从隔壁房内冲了出来。二话不说,药叉背起流霜就跃到了屋檐上。药锄和红藕紧随其后,也跃了上来。

  明月清光,一泻千里,风里隐隐有杀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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