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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阿珩的心猛地抽痛,胃里一阵翻腾,根本连压制都来不及,就翻江倒海地呕吐出来,全吐在了夷彭衣袍上。

  夷彭急急后退,一旁的宫女们花容失色,忙又是水壶又是帕子地围过来。

  夷彭嫌恶地蹙着眉,任由宫女忙活。

  阿珩趴在车窗上,还在低头干呕,昌意急忙拿出准备好的酸梅,让阿珩含在嘴里压一压。

  阿珩吐得头晕脚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夷彭对昌意道:“王妃身子不舒服,四哥先行吧。”

  等昌意的车舆走远了,夷彭方上路,隐隐地总觉得有些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漏过了,可仔细去想,又想不出来是什么。

  到指月殿时,一只蓝鹊落到夷彭的肩头,把一枚玉简吐到他手里,他笑读着玉简中的消息。

  黄帝已经择定青阳与神农联姻!

  夷彭笑容骤失,把玉简捏得粉碎,蓝鹊被他的杀气吓得尖叫着逃进了山林。

  山巅的八角亭中,母亲呆呆地坐着,毫无生气,像个没有血肉的泥人。自从三哥死后,母亲就是这样,几天清醒,几天糊涂,清醒时一心筹谋着要杀了嫘祖,糊涂时喜欢坐在山巅等三哥回家,怎么劝都没有用。

  夷彭向母亲走去,一个老嬷嬷迎上来行礼问道:“有个以前服侍过娘娘的侍女来求见,当年因为私情,本该被杖毙,娘娘开恩,不仅没责罚,反而悄悄安排,让她顺利出嫁。她近日跟着夫婿回到轩辕城,听闻娘娘抱恙,惦记着娘娘以前爱吃她腌制的家乡小菜,所以特意送了来。让她回去,可她一直念叨着娘娘当年的恩情,想当面叩拜娘娘,已经等了半日。”

  夷彭温和地道:“难为她有心,宣她进来,见一面吧。”

  夷彭回避在一旁,不一会儿,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提着一个腌菜坛子进来,一见彤鱼氏就跪倒,彤鱼氏却压根儿不认识她,只是怔怔地盯着她的肚子。

  妇人知道宫里规矩严,看到彤鱼氏的样子,心下难受,却什么都不敢多说,把腌菜奉给侍女后,就磕头告退了。

  她刚站起,彤鱼氏忽然问:“孩子闹得厉害吗?”不等她回答,又自言自语地说,“我那会儿闹得可厉害了,总是吐。城北杜家腌制的酸梅很好,含一颗在嘴里,能缓解恶心,你也买一些吧,记住,可不能不吃饭,千万别饿着了孩子。”

  妇人怔怔地点头,嬷嬷做手势,示意她赶紧离开。

  站在远处,留意倾听着的一片愣了愣,惊喜地大笑起来。阿珩有身孕了?这个孩子只怕不会是少昊的,让嫘祖一家全死的方法终于送上门了!

  夷彭对侍从吩咐:“送那妇人出去,重重赏赐她。”

  他一边愉快地笑着,一边取过侍女手里的披风,快步走进山亭,搭到母亲肩头,“娘,我们进屋去。”

  “挥儿呢?他怎么还不回家?我好久没见他了。”

  “他跟着父王忙事情呢,这几日回不来,你不是教导我们要努力吗?三哥越忙表明父王越重视他啊!”

  “对,对,你们要争气,一定不要让朝云峰上那个贱人的儿子得逞。”彤鱼氏心满意足地笑了。

  夷彭一边替母亲拢着披风,一边微笑着承诺:“不会让他们得逞,娘刚才已经告诉我方法了。”

  阿珩和昌仆陪母在桑林内散步,朱萸一会儿过来晃一圈,问她什么事,她又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

  没过多久,就又看到她的鹅黄衫在树林间鬼鬼祟祟地闪过。嫘祖笑起来,对阿珩说:“我看这丫头的眼睛尽往你身上扫,肯定是有话和你说,你去看看吧!”

  阿珩笑着应是,去找朱萸,“你找我什么事?”

  朱萸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王姬,你知道大殿下手下有专门负责打探搜集各种消息的人吗?”

  “大哥没和我说过,不过,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有。”

  “殿下这次出征前曾叮嘱过我,他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事,就让我汇报给你。”

  阿珩心口涨痛,沉默了一瞬,问道:“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吗?”

  朱萸点头,“很奇怪,夷彭一直在派人查探你和蚩尤,他还重金从神农族请了一个精通医术的巫师回来,据说那个巫医最擅长诊断孕妇。”

  阿珩神色大变,冷汗涔涔而下。

  朱萸忙问:“王姬,你怎么了?”

  阿珩定了定心神,对朱萸嘱咐:“这些事情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我知道。”

  阿珩默默沉思,看情形夷彭肯定是怀疑她怀了蚩尤的孩子,那么夷彭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件事情变做利器来杀人呢?

  “朱萸,你能帮我找几味草药吗?”

  朱萸笑着说:“别的事情我干不好,找草药绝不会有问题,不管多稀罕的草药,我都一定可以帮你寻到。”

  阿珩凑在朱萸耳边,低声把草药的名字报出,朱萸的神色越来越惊异,不过她跟在青阳身边久了,已经习惯不提问,只做事。

  阿珩吩咐完朱萸,让阿獙和烈阳陪着朱萸去寻草药。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云霄间,阿珩脸上的镇静消失了,只有浓重的哀愁。

  她拔下髻上的驻颜花。

  花色依旧,可那个赠花的男子呢?

  整整一年了,不管神农、轩辕,还是高辛,都在寻访他的下落,可全无蚩尤的消息。人人都说他已死,连少昊也这么认为,她却一直不相信,但烈阳、阿獙帮她找遍了每一个可能的地方,都没有发现一丝蚩尤的踪迹。

  也许,只是她不敢面对,所以一厢情愿地选择了不相信。

  她举起驻颜花,低声问:“你究竟在哪里?知不知道我们有孩子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寂寂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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