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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小夭感觉自己好像能感受到自己的脚了,她尝试着动脚趾,却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动,她也不可能叫相柳帮她看一看。可不管动没动,小夭都觉得她的身体应该快要苏醒了。

  有一天,相柳回来时,没有像以往一样,摸摸她的额头,而是一直凝视着她,小夭猜不透相柳在想什么,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他在考虑什么,要做决定。

  相柳抱起了小夭:“今夜是月圆之夜,我带你去玩一会儿吧!”

  小夭不解,月圆之夜不是应该疗伤吗?

  相柳带着她四处闲逛,有时在大海中漫游,有时去海面上随潮起潮落。

  今夜的他和往日截然不同,话多了很多,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说话。

  “那里有一只玳瑁,比你在清水镇时睡的那张榻大,你若喜欢,日后可以用玳瑁做一张榻。”

  “一只鱼怪,它的鱼丹应该比你身上戴的那枚鱼丹紫好,不过,你以后用不着这玩意儿了。”

  大海中传来奇怪的声音,既不像是乐器的乐音,也不像是人类的歌声,那声音比乐器的声音更缠绵动情,比人类的歌声更空灵纯净,美妙得简直难以言喻,是小夭平生听到的最美妙的音乐。

  相柳说:“鲛人又到发情期了,那是他们求偶的歌声,据说是时间最美的歌声,人族和神族都听不到。也许你苏醒后,能听到。”

  相柳带着小夭游逛了大半夜,才返回。

  “小夭,你还记得涂山璟吗?玟小六的叶十七。自你昏睡后,他也昏迷不醒,全靠灵药续命,支撑到现在,已经再支撑不下去,他就快死了。”

  璟、璟……小夭自己死时,都没觉得难过。生命既有开始,自然有终结,开始不见得是喜悦,终结也不见得是悲伤,可现在,她觉得很难过,她不想璟死。

  小夭努力地想动。

  相柳问:“如果他死了,你是不是会很伤心,恨我入骨?”

  小夭在心里回答:我不要璟死,我也不会恨你。

  相柳说:“今晚我要唤醒你了。”

  相柳把自己的本命精血喂给小夭,和以前不同,如果以前他的本命精血是温暖的小火焰,能驱开小夭身体内死亡带来的冰冷,那么今夜,他的精血就是熊熊热火,在炙烤着小夭。它们在她体内乱冲乱撞,好似把她的身体炸裂成一片片,又一点点糅合在一起。

  小夭喊不出、叫不出,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渐渐地,她的手能动了,他的腿能动了,终于,她痛苦地尖叫了一声,所有神识融入身体,在极度的痛苦中昏死过去。

  小夭醒来的一瞬,觉得阳光袭到她眼,她下意识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接着睡。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却不敢相信,愣愣地发了会儿呆,缓缓把手举起。

  啊!她真的能动了!

  “相柳!”小夭立即翻身坐起,却砰地一声,撞到了什么,撞得脑袋疼。

  没有人回答他,只看到有一线阳光从外面射进来,小夭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壳子里,她尝试着用手去撑头上的墙壁,墙壁像是花儿绽放一般,居然缓缓打开了。

  一瞬间,小夭被阳光包围。

  只有被黑暗拘禁过的人才会明白这世间最普通的阳光是多么宝贵!阳光刺着她的眼睛,可她舍不得闭眼,迎着阳光幸福地站起,眼中浮起泪花,忍不住长啸了几声。

  待心情稍微平静后,小夭才发现自己穿着宽松的白色纱衣,站在一枚打开的大贝壳上,身周是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海浪击打在贝壳上,溅起了无数朵白色的浪花。

  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被相柳放在一枚贝壳中沉睡,小夭不禁微笑,岂不是很像一粒藏在贝壳中的珍珠?

  小夭把手拢在嘴边,大声叫:“相柳、相柳,你在哪里?我醒来了。”

  一直白玉金冠雕落下,相柳却不在。

  小夭摸了摸白雕的背:“毛球,你的主人呢?”

  毛球扇扇翅膀,对着天空叫了一声,好似在催促小夭上它的背。

  小夭喜悦地问:“相柳让你带我去见他?”

  毛球摇摇头。

  小夭迟疑地问:“相柳让你送我回去吗?”

  毛球点了点头。

  不知道相柳是有事,还是刻意回避,反正他现在不想见她。小夭怔怔地站着,重获光明的喜悦如同退潮时的潮汐一般,哗哗地消失了。

  毛球啄小夭的手,催促小夭。

  小夭爬到了白雕的背上,白雕立即腾空而起,向着中原飞去。

  小夭俯瞰着苍茫大海,看着一切如箭般向后飞掠,消失在她身后,心中滋味很是复杂。

  第二日早上,白雕落在轵邑城外。小夭知道不少人认识相柳的坐骑,它只能送她到这里。

  不知为何,小夭觉得无限心酸,猛地紧紧抱住了毛球的脖子,毛球不耐烦地动了动,却没有真正反抗,歪着头,郁闷地忍受着。

  小夭的头埋在毛球的脖子上,眼泪一颗颗滚落,悄无声息而来,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毛球的羽毛上。

  毛球实在忍无可忍了,急促地鸣叫了一声。

  小夭抬起头,眼角已无丝毫泪痕,她从毛球背上跳下,拍打了毛球的背一下:“回你主人身边去吧!”

  毛球快走了几步,腾空而起。小夭仰着头,一直目送着再也看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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