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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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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正午,孙化吉正思忖着找个地方落脚,稍作歇息,马车一个急停,就将他正要往外探的脑袋狠撞在窗棂上! "什么人?"黄正武在车外放声喝道。 "大人行行好!救救我孩子吧!"妇女嘶声叫道,悲戚如鸦,令人闻之心酸。 黄正武皱眉看着坐在马车前,一手抱孩子,背上箩筐里还装着一个孩子的妇女,沧桑的褶皱覆盖她的面容,饶是他认人无数,也看不出她的年龄,只能从孩子猜测她大约二三十岁。 连日来,抢劫的、乞讨的、耍无赖的……比他以前遇到过的加起来还多十倍。心早就看得麻木,因此从袖子里扔出两个铜钱,"快快让开吧。" 妇女慌忙捡起地上的铜钱,但人却未动,"大人,再行行好吧!我孩子快要死了,求求你,再多给一点吧!" 得寸进尺的他也见了不少,黄正武不耐烦地扬起手。两个侍卫立刻上前,一人拎住一个胳膊,往上一提。妇女发疯似的尖叫起来,头拨浪鼓般左右猛摇,抱着孩子的手箍得死紧,双脚激烈地挣扎,眼睛通红,仿佛受伤野兽,"放开我!啊!放开……救命!你们……混蛋……放开老娘!我……" "住手。"明泉掀帘而出。 侍卫同时放手,妇女肩膀急甩,脚步一个不稳,人朝前跌扑,重重地摔在地上。灰尘扬起,将妇女的脸湮没在重重迷蒙下,也遮蔽住明泉的双眼。 "孩子……孩子……"妇女顾不得疼,先摸了摸身后的孩子,然后将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孩子抱了起来,双手剧烈地颤抖着。 半晌,那孩子才呛了一声,吐出些白沫,粗重地喘息起来。 "给她一锭银子吧。"明泉叹息。 黄正武使了个眼色,一个侍卫立刻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塞到妇女手中。 妇女不敢置信地捧着银子,又看看明泉,突然拖着孩子跪下来,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咚咚作响,"谢谢观音娘娘,谢谢观音娘娘!" 明泉默然地望着和着石头的泥土被磕出一个浅浅的坑,点点暗红…… 回身掩目。疼,锥心刺骨。 "小姐……" 温暖的手轻轻捏住她的。 明泉抬头。 斐旭炯炯地望着她。 她心骤然一紧。 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竟如秋月般清灵高远。不似安莲深藏心绪的平静,而是超脱世外的悠然。这世上,可有什么能令他心动,令他留恋? "黄水之灾,绵延千里,乃天意如此,非皇上之过。" "百姓处于水深火热,朕却深锁皇宫,享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蒙胧的思绪被打断,明泉回过神,幽叹道, "朕如今真正明白微服之意。" "能以百姓之苦自警,皇上离明君之路不远矣。" "可惜朕名为天子,却无天人之力。"她苦笑一声,"所作所为实是有限。" "皇上又错了。"他浅浅一笑,双眼弯如新月,"岂不闻,人定胜天。皇上若无这等决心,那么这趟出行便可到此为止了。" 明泉微怔,喃喃道:"人定胜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皇上以仁德智治理天下,又何愁天灾人祸?" 她沉默半晌,轻不可闻地叹息道:"天灾尚能笑骂天,人祸却太难为人。" 又行一程,便见路旁几排茅舍错落,炊烟冉冉。 孙化吉看了看越来越沉的天色,请示道:"不如今日就在此打尖?" 明泉正躺得全身乏力,便点了点头。 孙化吉却不着急前进,只嘱咐着马车慢行。过了会,便有个侍卫匆匆向黄正武低言几句。 "前方已打点妥当了。"他朝孙化吉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孙化吉这才催了马儿快跑。 等明泉下车时,前面站着一老一幼两个人,老的约六七十高龄,稀疏白发,枯瘦身材,支了条粗枝,畏畏颤颤地看着他们。 "打扰了。"孙化吉朝那老人抱拳笑了笑,递了块指甲盖大小的碎银子过去。 老人蜡黄的眼白总算了丝生气,"外乡人从哪里来啊?" "京城。"明泉和气地笑。 老人看她的目光立刻带了几分警戒,"这里没什么好东西,破屋破瓦,恐怕腾不出这许多床来。" "哦?"明泉好脾气地笑笑,走到六七岁的稚童前,弯腰柔声道,"你爹娘呢?" 稚童茫然地看着她,省了省鼻涕道:"去外面了。" "什么时候回来?" 老人脸色微变,正要喝止,被黄正武凌空制了哑穴。 "不回来了。"稚童眨着眼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是么?"她目光微黯,转头看老人时却一脸明媚,"烦请带路。" 黄正武解了他的穴道。 "你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老人看他的目光更加敌意。 "借宿?打尖?落脚?您随挑一个,到了明日我们自然拍拍屁股走,您就是留也留不住。"孙化吉油滑道。 老人经过岁月沉淀的眸子在明泉等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无奈地收起孙化吉依旧递在手上的小块银子,转身朝村落的方向伛偻而去。 稚童天真地咬着手指,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一老一少的背影在夕阳下拖得老长。 几个烙饼被放在火上轻烤。 明泉喝了几口月下酌,胃一下被热浪覆盖,屋里暖和的气息让她昏昏欲睡,好不容易半支起脑袋,瞥见斐旭和孙化吉正天南地北扯个不停,不时传出几声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声,让其他人规避三尺。 慕流星和跋羽煌相对无言,一个托着娃娃脸,盯着手上木镯发呆,一个靠着墙闭目养神,好似与世隔绝,不过每当斐旭和孙化吉声音轻了些,两人的耳朵就会敏感轻颤。 沈雁鸣缩在角落里,旁边挤着黄正武,俊秀的面孔挡不住连日的疲惫,眼底微染青灰。 这些人若在外头,必然是各自有各自的盘算,相见未必相交,如今却一起挤在这样一间漏室里,明泉不禁觉得有些奇妙。 门帘被轻轻撩起,珐夏托着水盆,锐利的眼神先是环顾一周,然后在跋羽煌身上凝了凝,才走到明泉面前,"小姐,洗。" 她说得虽是汉语,却带着浓浓的北夷口音。 明泉伸手绞了把汗巾,在额头、脸颊轻轻擦拭。 "护院大人。"侍卫低沉的声音在门帘外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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