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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是因为张菊节当初的话,我才落选的么?”孟子檀坐靠树杆,抬头望着她。

  明泉俯低身子,“当然不是。”

  “我的家世……也不差。”孟子檀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压抑在心里话堆积成山,出口却是些不着边际的。

  “你不适合,”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宫里的规矩很多。”

  孟子檀的眸子渐渐亮起来。

  “其实我很羡慕你。”她低头看着鞋尖,“所以,我不想让你有一天去羡慕别人。”

  孟子檀突然站起来,腰际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软剑。

  明泉莫名地抬头看着他。

  “看过剑舞么?”他一个纵身跃到月下,姿如苍松。他嘴角掀起一丝微笑,真气灌入剑身,剑直如竹,“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长剑击空,直指明月。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长剑一收,双脚在半空轻点,衣袂翻飞,竟如真的要乘风而去般。“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剑随身转,挑起朵朵剑花,如轻波逐浪,洒下银光片片,“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蓦地拔身而起,跃起数丈,空中一个翻转,俯身冲下,剑尖在地上轻挑,人如陀螺般速转几轮,落在地上收剑而立。

  黑发在空中轻舞,他双目成凝,看着她一眨不眨,轻声念出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雨夜

  窗外,细雨芭蕉的稀琐声不断。

  明泉闻着空气中微潮的湿气,瞪大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帐顶。

  雨声渐大,滴答滴答个没完。

  风声,萧索。雨声,萧索,视线可及的一切都萧索到了无生气。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自己还是活着的。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孟子檀的目光在那刹是那么明亮,明亮到让人移不开眼。但他转身的背影又是那么坚决,坚决到她发不出挽留之声。

  双拳一紧,她猛地掀起被子,抓起外衣跑到黄正武房间门口,拼命敲门。

  黄正武起得很快,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抓着一把剑,“谁……皇上?”

  “回宫。”明泉赤脚踩在地板上,乌发散乱,眸子清亮若晨曦之霜,“朕要马上回宫!”

  马车在雨中疾驰。黄正武另择快马,先一步去开宫门。

  黑蒙蒙的天,被密密麻麻的针雨覆盖,马车在雨里,无处可藏。

  明泉将车帘掀起一半。外头风吹雨斜,打在她的鞋面上,一会就湿了一半。脚趾贴着冰冷湿漉的鞋面,凉到心头。

  气势磅礴的宫殿很快出现在路的尽头,宫墙一寸一寸地上升在视野内。

  宫门大敞,黄正武恭敬地等在一旁,马车长驱直入。

  周围的墙,周围的景都是熟悉的。

  明泉的心定了下来。

  马车行驶渐缓,最后停了下来。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撑伞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的男子。白衣如天上皓月盈辉,姿清如秋夜晚风拂面,雨打在他的衣袖上,好似亵渎一般。

  这个人,是在等她。

  脑海突然涌起这个念头,心像被无数团棉花塞满般透不过气来。

  她猛地跳下车,朝他跑去,鞋子踩得一路水花飞溅。

  伞移到她的头顶上,雨水在伞下斜飞。

  “皇夫到得好快。”一出口,她惊觉不妥,这话有暗责他在宫中密布眼线之意。

  安莲的脸色有些苍白,发梢挂着无数小粒水滴,整个人融在雨里,透出丝丝寒气。那双清冷若晨霜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带着几分难以言语的幽深,明泉觉得心被紧紧一抽,他却移开了目光,“皇上身系江山社稷,万事应三思后行。”他并未掩饰话中的轻责。

  弄拧了。明泉脑海突然浮现这三个字。她呆呆看着他,却不知该如何补救,面对连镌久的泰然自若,面对杨焕之的游刃有余突然忘得一干二净。

  雨水打在睫毛上,将视线抹出几片亮光,眼前男子近在咫尺,却在亮光里模糊。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朕,知道了。”

  一句极淡极轻的话语被一阵风刮向四方,消失无形。

  躺在承德宫熟悉的床铺上,明泉起伏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

  同样的雨夜,从不同的窗子看出去,会看到不同的景致。

  客栈外的雨,细碎烦躁。宫殿间的雨,繁密宁静。

  她吸了口气,慢慢闭上眼。

  应有的睡意依旧迟迟未现,脑海中被两个身影不断翻搅。孟子檀月下舞剑时的洒脱,安莲雨中撑伞的优雅突然融成一副画面,一静一动,各占住她的半边思绪。

  胸口说不出的烦闷,她再次坐起,低唤道:“严实?”

  “奴才在。”明泉今夜的反常他瞧在眼里,自是十二分的小心谨慎,特地亲自在门外守夜。

  “掌灯,朕要看奏折。”

  严实迟疑了下,道:“皇上,夜已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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