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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臣与金公子无怨无仇,何来动机?”

  “那你告诉朕,你送点心的动机?”

  薛学浅眼中哀伤一闪而逝,“皇上也尝过臣的点心,皇上认为臣的动机是什么?”

  看来猫惹急了,爪子也利得很。明泉无趣地皱了皱鼻子,“既然如此,朕也只好将此案交予内廷执法司审理了。”

  薛学浅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利落起身,背影脚步毫无犹豫。“皇上!”

  明泉停下步子,澹然道:“连薛郎伴都愿意将巨石抹去,朕更无理由把它挖出来,不是么?”说完,她不等他有任何表示,启步离开。

  走出偏殿,却见冯颖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见她出来,下拜道:“冯颖叩见皇上。”

  “请安么?好象起太晚了。”明泉说着就要从他身边走过。

  冯颖急忙用膝盖跪爬到她面前。

  明泉皱了皱眉,转身往右他跟着往左。她转身往左他跟着往右,寸步不离。

  “冯颖,你大胆!”她干脆停了步子,喝道。

  冯颖倔强地仰起头,“恳请皇上允许臣参加武举!”

  明泉只觉许久不动的肝火节节上升,“你……”

  “臣沈雁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个青衣乌发的青年款款站于阶下,眉目如画,朱唇如砂。

  明泉瞧着一怔。几天未见,他身上似乎多了一些不属于男子的妩媚韵致?不过想起他的遭遇,心立刻软了下来,“平身。”她瞪了仍跪在地上的冯颖一眼,快步绕过他,走至沈雁鸣面前,“你大病初愈,应该多休息。”

  他怯弱地退了半步,“谢皇上关心。”

  她转头看了眼他身边的小厮,“思源?”

  冯思源立刻跪下,“奴才向皇上请安。”

  明泉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仍执意跪在地上的冯颖若有所悟,“倒真是个好奴才。你们各自歇着去吧,朕走了。”这趟来得不冤,她至少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薛学浅很可能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却不能说。由此可见,这个人的权势不小,若无证据,不但不能扳倒他,反而会让薛学浅的境地更加危险,甚至无法翻身。如此说来,冯颖的可能性就小了。

  第二,与沈雁鸣交好的,果然是冯颖。

  后宫这局棋是越走越迷糊。自己果然是那个亭子,高踞山顶,却看不清山的全貌。她突然想起那棵苍松,只是不知安莲又看到了多少?

  传旨将此案全权交于内廷执法司,明泉起驾至清惠宫。自登基以后,她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与常太妃也越走越远。这其中,除她与常太妃日益加深的隔阂外,也有她的私心作祟。毕竟常徐两宫不和,她若与常太妃走得太近,打破后宫制衡,恐会招至玉流不满。狄族与雍州接壤,有些举动虽小,引起的后果却难以预料。

  “儿臣给母妃请安。”明泉伸手扶住眼前的妇人,但觉一月不见,她看起来竟老了十几岁,向来珠玉满头的云发上只插了支样式简单的乌木簪子。

  “回来就好。”常太妃疲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明泉心里一酸,将她扶到座上,自己在旁边坐下,“母妃气色不佳,朕让御医过来看看。”

  常太妃摆了摆手,“罢了,祸福有命吧。”

  明泉知她无子无嗣,自己又日渐生疏,在这寂寞宫廷中,金伯雨可说是她唯一的安慰,可如今却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心中哀痛无以形容。当下道:“朕已经命内廷执法司彻查此事。”

  “皇上……”她五指一抖,又紧紧握住明泉的手,“请为本宫做主。”

  “母妃可知金伯雨与薛学浅有何恩怨纠葛?”

  “伯雨从不向本宫提与朋友之事,因此本宫也不清楚。”

  那就是除非查出凶手另有其人,不然不管薛学浅是真凶假凶,都要拉下去陪葬了。明泉又问道:“那他平时与谁交好?”

  常太妃侧头想了想,“倒是与皇夫走得很近。”

  安莲?明泉手指在桌上轻弹,引得常太妃询问的目光。

  “朕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她安抚地笑笑。

  两人一个心系案情,一个忧伤未复,都无心闲谈,因此明泉只喝了一盏茶便匆匆告辞出来了。

  清惠宫门口,范佳若见她出来,急忙迎上。

  “你猜……凶手是谁呢?” 明泉上辇前突然转头问。

  范佳若一呆,“臣不知。”

  “呵呵,朕也猜不到呢。头疼。”明泉叹了口气,上了车辇。

  “皇上,可是起驾回承德宫?”

  “不,再去一个地方。”

  案情(中)

  自沈、冯、薛三位郎伴先后搬离储秀宫后,储秀宫便真正冷清了下来。沁耳伦的入主虽然挑起很多有心的人瞩目,但也只是观望而已。短短半年间,两个蓄子一个外戚先后离奇而终,足以擦亮不少为野心而盲之人的眼睛。

  与风雨飘摇的熹微宫相比,储秀宫更显清净安逸。以致当明泉帝辇至储秀宫外时,很多人还没回过神来。

  “让安蓄子出来接驾。”明泉掀起帘子坐在帝辇里道。

  范佳若疑惑地站在一边。到熹微宫时,薛学浅也未接驾,一个戴罪之人如此拿乔,明泉却不以为意,何以偏对安凤坡刁难?更何况安凤坡入宫前乃是一州巡抚,又与安莲有堂兄弟之名,论身份论才华论背景,无不在薛学浅之上,但擢升的名字中从不曾有他,难道是怕安家在后宫势力太过庞大的缘故?

  她正思忖间,却听一个生涩的声音道:“臣沁耳伦参见皇上。”

  “平身。”明泉坐在帝辇中亲切笑道:“蓄子在我朝一切可还习惯?”

  蓄子听在沁耳伦犹如某种宣告,脸上顿时染上一层桃色,“谢皇上垂询,臣一切安好。”

  “朕听闻沁克萨大人喜欢在院内种植橘树,一会朕命人在你院中栽一些可好?”

  沁耳伦面色更红,以前听闻皇帝会为了心爱的妃子将她旧居景色一一照搬,没想到有一日会轮到自己,当下感激道:“臣谢皇上垂怜。”

  “你喜欢吃橘子?”

  “臣,喜欢。”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明泉笑意更盛,“不知相府的橘子是什么品种,酸的还是甜的?”

  沁耳伦明显怔了下,半晌才道:“甜……的。”

  “甜的么?原来沁克萨种橘树竟是为了你。”

  “父,父亲待我很好。”

  “好到明知南橘北枳也要为你种下苦涩之果吗?”

  沁耳伦似懂非懂,傻傻地看着她。

  明泉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跋羽煌是从哪里找了这么个人来。抬眼见安凤坡一身白衣,形容悠闲,散步似的走过来,“臣安凤坡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泉手指轻拍大腿,不急不缓,约莫静了半盏茶时间,才道:“平身。”

  安凤坡徐徐直起身子,冷峻的面孔因消瘦而透露出几分凌厉。

  “朕听说安蓄子日日精研茶道,卯时而起,亥时而息,从未间断,特来一品。”

  “皇上对臣关注备至,令臣受宠若惊。”

  “哦,是么?朕还以为安蓄子已经处变不惊了呢。”明泉边说边走下帝辇,“朕第一次来储秀宫,还请安蓄子带路。”

  安凤坡微微侧身,也不推脱,直接转身走了进去。

  明泉正要启步,便听身边哀怨的一声,“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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