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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朱闻说着,从座中起身,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身边正缺参赞文书之才……你这般人物,陷在这一堆琐碎针线里,实在埋没。”

  朱闻见她仍是一幅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由心中火起,大步上前,一把执了她的皓腕,“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就那么让你不快么?!“

  他的面容贴得很近,目若点漆,黑瞳中的那一点犀利而危险,却带着别样的清俊魅惑,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卷入其中。

  “当然不是。”

  疏真的声音沉静淡然,半明半暗之间,朱闻觉得她每个字都敲打在自己心间——

  “君侯的好意,我又岂会不知,只是和您走得太近,就意味着……”

  她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看入他眼中,一字一句道:“数不尽,避不开的麻烦。”

  朱闻被她的答案惊得无话可说,竟呆住了。

  疏真轻叹一声,收拾了绣架,转身欲走,却听身后低沉声音道:“在你心目中,本君就是那么昏聩无用?!”

  疏真回过身来,斜靠门扉,阳光在她身侧拖出淡金斜影,那清瘦身影几乎要化为透明,带着孱弱的不真实感——

  “我知道君侯你所图非小,也知道你是在韬光养晦——可你若以为暗处敌手的手段只尽于此,那麻烦还会源源不断而来。”

  她轻咳着,近乎叹息着说完,仿佛有些艰难似的,抚着心口离去,脚步有些飘忽。

  朱闻……

  对不住……历经这红尘涤荡,悲喜沉浮,我已然是灰了心,失了意的人,只愿安宁和晏,了此残生——那些天下风云,计谋局变,实在是厌了,也怕了。

  她不去看背后,那个清俊男子的眼神——失望或是恼怒,与她已无任何牵连——然而鬼使神差的,朱闻方才那黯然的眼神,却烙在心底,宛如月影一般,打不破,碎又合。

  她脚步骤然停顿,摇头欲挥去这残象,却终究不能——她咬牙,随即一转身回返,取过桌上的纸笔,随意写了两字,折得细密,压在砚台下,这才重新穿过门槛,朝着殿外而去。

  朱闻心中狐疑,不知她在弄什么玄虚,展开一看,竟是银钩铁划的两字——

  北狄!

  ***

  “竟是如此!我早该想到的!“

  接过纸笺后,卫羽面上神色变幻不定,随即,却蓦然领悟,眼中放出强烈的光芒——

  “从一开始,这便是个连环局,光是您身边的细作被纷纷剪除,只能让王城那边心有忌惮,真要说什么真凭实据,却也煞是可笑——几个姬妾,死便死了,谁也不能拿您来问罪,于是,这下一步,便是让王上真以为您心生反意。要想达到这个目的……”

  朱闻瞬间已然明白,他的黑眸在昏暗中熠熠生辉,森冷近乎妖异。

  “你不用说了,我也明白了。”

  他咬牙笑道:“真不知是哪位娘娘或兄弟的手笔,真是手眼通天,连北狄人都勾结上了,串通了这时候在边境滋扰,我一旦出兵,他便立刻化整为零,消散不见。大军这般异动,传到父王耳边,那便是我心怀鬼胎,拥兵自重——这样的猜忌,已然足够推我到风口浪尖!”

  卫羽想象着那时的情景,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幸亏你那位疏真姑娘明眼如炬,否则父子相疑,只是亲者痛仇者快!”

  “他对我猜疑不是一天两天了……”

  朱闻阴郁冷笑道:“小时候就有星象师说我有破军杀星之相,他心里一直记挂这个——真是可笑,几句信口胡诌,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将来!”

  第十二章 冶游

  他不愿多说,只是起身在殿中踱步,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能等他们布置停当再来伤脑筋——我们先动手,只是,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须要破费许多了。”

  卫羽知道他所言为何,也随之笑道:“那些边境小族积年穷困,你这一破费,便够他们渡过春荒了,只可怜我们辛辛苦苦,又是当劫匪,又是作商贾,好不容易才存下这些粮草——这可是我们将来造反的本钱哪!”

  这话听着象玩笑,半真半假间,却是让朱闻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本君若是造反,到时候车裂之刑也会有你一份。”

  说笑已毕,气氛不如方才凝重,卫羽道:“只是那些游牧小族被北狄吓破了胆,能出动多少青壮尤是疑问——而且,真正关头,还需你亲自出马,否则,那些老奸巨滑的族长会随便割些奴隶的人头来换赏钱的。”

  朱闻点头道:“关键时刻,只需一两日便能扭转乾坤,我会亲自走一趟。”

  他的声音恢复了淡然自在,“虽然是初春,也是冶游的好时候了。”

  卫羽心领神会,却是微微挑眉,带着些坏笑,意味深长道:“不怕宫里的几位吃醋?”

  朱闻的黑眸越发深幽,那笑容近乎得意诡秘了——

  “我会带女眷随身伺候,没被选上的只好怪自己魅力不够了!”

  ***

  “你说什么?!简直是荒谬!!”

  燕姬从榻上直起身来,因着惊诧,手边的玉枕都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说君上看上了虹菱那小丫头?!”

  她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之事,骇笑道:“那丫头不过十三四岁,人还没长开……怎么会有这等谣言?!”

  女官在她跟边细语几句,燕姬惊得美眸圆睁,“你说君上亲自去救人,又斥退顺贤那老虔婆的人?!”

  “总之,他是对那两姐妹很不寻常,但疏真姑娘那相貌……”

  燕姬这会终于反映过来,怒极而笑,“真是不可思议——去给我把她姐姐给唤来,我要好好问问!”

  便有人领命而去,一盏茶的功夫,竟空身匆匆而回。神情恍惚躲闪。

  “人呢?”

  “君……君上带走了,他说要出外踏青,寄情山水几日……”

  宫人犹豫了一下,仍是到燕姬耳边说了几句,随即,便见她瞬间暴怒,面目几近狰狞——

  “原来……原来君上看中的,居然是她!”

  一旁的女官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疏真幽幽醒来时,却觉得一阵眩晕,于是仍旧躺了下去,只是睁开眼,打量着周围环境。

  这是一辆马车。

  很是宽敞舒适的马车,身下的柔软皮毛减缓了路上的颠簸,皮毛的那一端,一人轻裘素衣,正手持书卷,神情闲适。

  “你醒了?”

  放下书卷,朱闻很是体贴的起身,替她斟上一杯热茶。

  疏真接过茶,道了声谢,随即,开口道:“是你把我迷昏的?”

  “当然。”

  朱闻毫无愧疚的大方承认,神情恬静,看在疏真眼里,却是怒从心中起,她咬牙笑道:“能请教君侯,是为什么理由吗?”

  朱闻微微一笑,冥黑眼眸中几乎透着快活得意的光芒——

  “我身边缺个服侍的。”

  这答案简捷了当,近乎厚颜无耻,疏真气得眼前一阵发黑,干脆躺下身来,背对不语。

  朱闻却好似要生生把她气出个好歹,继续轻笑道:“这样,便正式昭告宫中,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疏真怒无可怒,胸中一阵厌恶,又开始连续低咳起来。

  宽大手掌抚上她的脊背,轻轻拍打着,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妹妹暂时安顿在卫羽府上,很是安稳妥帖,你不用担心。”

  疏真深吸一口气,平稳了情绪,转过头来,只见朱闻就势倚坐在自己身边,炯亮眼眸正深深凝视着自己。

  “我们这是去哪?”

  “寄情山水,冶游赏美。”

  疏真忍了忍,却终究冷冷道:“这时候柳还未绿花未成蕊,是出去吃西北风么?至于赏美,君上宫里那一群姹紫嫣红,尤是不够吗?”

  她撑起身,挑开厚帘,略看了看,只见十几骑轻身在后,再看路径——

  “你是要去极北边陲?”

  她心中了然道。

  “然也。那里异族美人甚多,我又年少多金,散财聘美,真正是风流雅事。”

  疏真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越发了然地笑道:“聘美是假,散财之后借刀杀人,才是您真正的作风吧!”

  朱闻闻言,笑得眼角微挑,说不尽风流意态,平日的冷酷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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