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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瑗夫人轻声笑道:“妹妹这么说,倒好似我成了个包打听——王上的意思,谁能料得着呢?”

  她目光宛转盈盈,“我只是在担忧……我们在王城这里人生地不熟,若是再住得远些,宫里的贵人们就越发想不起我们这些人了。”

  燕姬闻言,嗤的一声笑,“姐姐感情还想在宫里夫人们面前挣些体面?!您可别忘了,君侯这次入京,可是要迎娶正妃的!”

  她这句说得尖酸刻薄,瑗夫人面上挂不住,微微有些涨红,正欲反驳,却听前庭车马沸腾,人声一片,立刻喜道:“是君侯回来了。”

  疏真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听见一声声通传,知道朱闻归来,勉强将眼帘开了一缝,却见朱闻大步而入,面色阴沉,半晌都不说话。

  “君侯……您这是怎么了?”

  瑗夫人惊得从榻上起身,上前欲扶,朱闻轻轻一甩挣开,玄色朝服中央的蛟龙在日光投射下越发森然。

  “收拾东西吧,我们的下榻之处已经赐下了。”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在压抑着万千复杂情绪,却终究说了出来——

  “父王下诏,让我们搬入睦元殿。”

  “啊?”

  “怎……怎会如此?!”

  瑗夫人与燕姬对视一眼,齐齐发出惊叫声,美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疏真在一旁冷眼旁观,虽然不清楚这个宫殿的具体含义,却知道事情有异:除世子外,成年王子不该在内廷居住,此番燮王赐下这个住处,到底是何用意?!

  ***

  于是又是一阵忙乱,车驾齐整后,便开往王殿而去。

  朱闻到了疏真身边,这才将胸中一口郁气吐出。

  “睦元殿……”

  他缓缓的,低声开始说道:“是我父王年轻时住的居所,他那时并非世子,但因兄长体弱,于是一直长居内廷——后来那位王伯薨了,他这才迁入世子专属的东明殿。

  疏真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了这其中奥妙,“这是燮王龙潜之时的居处,是不能轻易赐人的——这其中涵义深长,倒是要恭喜君侯你了。”

  她有些似笑非笑,朱闻被她这一句气得胸闷更甚,“你是在恭喜我早登极乐吧!”

  疏真见他真有些动怒,于是收敛了笑容,低声道:“你父王真要把你放在火上烤了。”

  朱闻剑眉皱出长纹,简直是咬牙切齿,“这哪是赏赐,这是在把烫手山芋往我怀里扔哪!”

  停了一停,他面色越发阴郁不善,“我那位世子大哥,大概已是恨得夜不能寐了!”

  第二十九章 故人

  一行人迤俪而去,入了王宫,向睦元殿方向而去,待收拾停当,却已近黄昏,草草用了膳食,却也不再讲究繁文缛节,各自安歇而下。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按例宫中便排出宴席,也算是接风洗尘。因是后殿娘娘们出帖,瑗夫人与燕姬一干姬妾不敢怠慢,过午便开始梳妆打扮。忙个不休。

  朱闻倚在窗边,瞥一眼疏真,见她仍在运针如飞,一身素淡,于是奇道:“你不用梳妆打扮吗?”

  疏真抬眼,“如此盛况,我去了也不过给你丢人现眼,只怕有人要讥讽你不识美丑……”

  朱闻怒往上涌,“谁敢?!”

  “这毕竟是王宫,娘娘们都是你的长辈,难道你能用刀剑让人闭口?!”

  疏真放下针线,状似无意的抚上自己的脸,终究叹了一声,别过头去。

  朱闻见她如此,心中也黯然,想起宫里那群妇人的尖刻嘴脸,倒也不忍她去受这委屈奚落,他心下一软,正要答应,却若有所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心志坚韧如你,也会在意这些庸俗妇人的絮言?”

  他目光犀利,眨也不眨地看向静坐的紫色纤影。

  疏真不慌不惊,“就算我不在意流言闲语,也要为君侯你的颜面着想,不可让你为难啊!”

  朱闻静静听完这体贴温婉之言,禁不住大笑,“你何时变得这么贤淑?真让本君惊奇!”

  疏真黛眉一蹙,正要反驳,却只觉上首余光在下一瞬被遮蔽,抬头看时,却见朱闻已到了身前。

  略带些粗糙的大掌抚过她的脸庞,仿佛对待无上珍宝一般小心翼翼,那般男子的灼热气息在她肌肤每一寸间蔓延。随后,手掌慢慢伸向发髻,触及温凉的翡翠蝴蝶簪,很是满意地把玩着,随即,将它由发间缓缓抽离。

  长发披散蜿蜒而下,另半边晶莹无暇的容颜显露出来,因久不见日光而苍白异常。

  “这半边面容……真是天上地下的倾城之姿。”

  朱闻沉声笑道,黑眸中闪着危险莫测的光芒,看入疏真眼中,心中不由一颤,升起警兆——

  只听朱闻低笑道:“你之所以不愿去赴宴,是怕这天姿国色被谁看到?”

  他语带调侃,似乎一派轻松,疏真心中凛然一惊——平日里只见他率性诙谐的一面,但今日看来,却有着洞察人心的压迫力。

  她不动声色笑道:“君侯你说笑了,我这般蒲柳之姿……”

  话没说完,只觉腕间一紧,长发飞扬间,朱闻已将她带入怀中。

  男子气息更重,低沉声音在她耳边吹拂——

  “说实话吧,你有所避忌,到底是怕见到什么人?!”

  声音低不可及,却带着威仪自成的凛然压迫,排山倒海而来。

  还是太过小看你了啊……朱闻。

  疏真心中忖道,仍是丝毫不为所动,“君侯你这是何意?”

  朱闻静静凝视着她,那目光似乎要让人无所遁形,“说起来,本君一直没问过你的身份。”

  他停了一停,“我一直没问,你也一直没说……如今到了这王宫之中,你难道遇见了什么故人?”

  这一句句直截了当问来,并不如何疾言厉色,却是层层逼问,让人无法搪塞。

  疏真叹了一声,“君侯,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她不等朱稳回答,望定了他的眼,徐徐道:“我自出生以来,从未踏上过燮国的土地。”

  这一句轻描淡写,却偏偏无比郑重诚挚,朱闻一时默然,却听疏真又道:“至于我的来历,实在是天涯畸零,不忍多言,您若是想听,便等这夜宴之后再慢慢说来吧。”

  朱闻静静听了,面色略微缓和下来,他正欲再说,却听外间有女子轻笑,正朝着这边而来——但见金乌略微西斜,是该先行去承德殿中请安才是。

  他略一整理身上袍服,便欲向外而去,却终究还是不放心,叮嘱了一句,“你一个人也要按时用膳才是。”

  ***

  疏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黛眉却越发深蹙,正在沉思之间,却听窗棂处有人轻扣几声,十分诡异。

  “既然来了,又何必多礼。”

  她丝毫不见惊诧,气定神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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