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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他垂眼,低低说道,言语中带出些疲倦萧索的意味。

  “也许,从一开始,我便踏进了她的局里。”

  仿佛是在喃喃,又仿佛实在分析彼此之间的谋略,这一刻的金蝉,眼角的狂意已慢慢平静,“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宝藏之利诱各族长聚兵攻城,之所以许给他们如此重利,是因为我族的兵员不能出动--他们要悄然突袭居延,彻底打开进入中原的门户!”

  “我认为自己算无遗漏,可是她却已经看穿了,先我一步,用自己的印玺调集西宁兵府五万人,将我军拦在了居延之外……而且,她居然还让萧策平安回到居延,由他指挥全军,我军面对如此阵容,竟是进退不得!”

  第二百十四章 腹背

  金蝉长叹一声,心中却仍有狐疑-

  若是她真要解居延之难,为何只调五万人来?!

  五万人,不多不少,能堪堪挡住独军的锋芒,却仍显得兵力不够,捉襟见肘,基石有萧策,却也只是个两方僵持的局面。

  五万人……萧策……

  仿佛在瞬间回过味来,他的瞳孔深处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难道是……?!

  他猛然转过身来,不顾一旁侍从诧异的目光,从羊皮地图上细细又看了一回,心中越发惊疑不定--

  难道她想……?!

  “萧策这次,是要打持久战了,而持久之战,最重要的是……粮草物资的提供。”

  一字一字从他口中喃喃而出,仿佛心中一处豁亮之处被打开,他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如今,石秀在京城把持朝政,那些粮草物具,真能按时顺利到来吗?

  想到此处,他笑了起来,眼角笑纹却带了无尽寒意--

  “准备纸笔,待我写完,立刻飞书送到我们在京城的人手里,务必……要转呈到石秀手中!”

  ……

  朱闻送疏真回去,等她服完药睡下后,又回到了城头。

  此时天色已暝,城上城下之人本该暂时罢手,彼此和衣休憩,但今夜攻势却连绵凌厉,好似不知疲惫为何物。

  城头纷飞的是残肢血肉,朔风吹拂得人眼发疼,私下里沙尘弥面,暝色天穹中沉云无星,这是压抑至极的一夜。

  城下残尸与尚存一息的活人堆在一起,渐渐垒高,肉墙中仿佛有呻吟声传出,却也被喊杀声与金铁交错的轰响遮住。

  城上之人手臂一酸得失去知觉,一批换下后未到三刻,便又要披挂上阵。

  不断有人从城头坠落,头向下的奇怪姿态中,倒错的天地是他最后见到光景。

  这中间是否有春闺梦里的丈夫,稚气未退的少年儿郎,还有即将归家的老兵,已是无人知晓。

  远处狄人的号角响得低沉钝压,一阵阵前进后退急攻后,城下的云梯已经扔了满地。

  城墙上也被火燎的熏黑,有一片南墙的外垣甚至垮落下来,虽然砸中了几个狄兵的头,嚷他们失足落下,却也激起了狄人疯狂而兴奋地喊叫声,顿时攻势越密。

  朱闻身着轻甲,长发随意束在身后,在火光映照下,他发色近幽黑近蓝,虽然眉目清秀,双瞳之间却是闪耀着凛然煞意。

  城下狄人看来,又是一阵畏惧低语,虽然大王严令,必须攻下此城,可此人所率之军却宛如血肉钢铁,根本不曾有一丝松怠,简直可说是非人之军。

  朱闻伫立于城墙边,仓紫色的衣袍衣一角从甲胄中逸出,长发随风而散,拂过清秀冷逸的面容,凛然与宁静,这一刻在他身上溶为一体。

  脚下染血的城砖显出干涸的紫色,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却已经习惯了,再也嗅不出半点。

  狄人和衣睡在城下,天色幽黑,只看到一个个蜷曲着的身影,密密麻麻。

  侍从来劝朱闻小睡一会,他却拒绝了,凝视着不远处连成一片的营帐,却只觉得心事万千,不知从何说起。

  他想起方才,临走前疏真对他说的话,恍惚间,这里好似已不是修罗战场,而是在那孤冷绣帷之下--

  夜昙的香氛如梦似幻,眼前人影倚在床#间,渺如烟云,仿佛下一瞬就会化为虚无,帷幕层层中,两人靠得很近。

  当时,她贴近他的耳边,吐气如似麝,肌肤却是沁凉,不似常人应有的体温,“再坚持几日,他虽非强弩之末,却也不能在此处耽搁多久了……”

  朱闻觉得一阵心驰神荡,感觉到她的孱弱,心间却似针刺一般疼痛,“居延的事,是你安排的。”

  并非是疑问,而是确定,他虽久守围城,却也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

  对她的神通广大,他该是惊叹的,但此刻说来,却关切得近乎痛心疾首了,“你这次内腑旧伤发作,不好好修养,却还在劳神策划这件事。”

  冰凉的指尖第一次轻轻攥住了他的手腕,她在笑,眼中闪着柔和的光芒,“放心吧……”

  他压抑住怒气,不想跟她争吵--这样的她,让他怎能放心什么呢?!

  她咳嗽了一声,近乎掩饰的转了话题,“这几日间,你不要硬拼,拖延下去最好,让手下兵士能略微休整--一旦围城解除,他们便有用武之地。”

  昏暗中,她眼中的光芒转为森然决绝,那样的耀眼,宛如九天之上的灿星,紧紧的,攥住了他的手腕!

  ……

  冷冽的寒风打断了朱闻的回忆,那一瞬间,她的神情却在他眼前闪过,流丽双眸中的坚毅,却让他思绪万千。

  他不是笨人,如此一句,就足以让他明了,她的目光,并不曾凝聚在这小小边境之战。

  不顾自己的身体,执着于这最后的致命一着,值得吗?

  宛如夜明昙华一盛,又好似天上彗星陨灭,这样的辉煌……

  这莫名的想法让他浑身一颤,顿感不详,他摇了摇头,仿佛要甩去这份灰暗,眯眼凝视着远处营帐组成的流动之城。

  天方露出鱼肚白,十分微弱,远处的营帐中已经开始有人声火光动作了。

  清晨的攻城节奏显得有些急促,虽然很微妙,但落在朱闻眼里,却看出了端倪。

  他断然命令,让城中军民都去过库油,沾染了面纱等纷纷向下抛射,又与民众里正协商,暂且拆下了门板等木制器,燃火投掷之下,无数狄人哀鸣着落下。

  有狄人将领看到这一幕,兴奋地对金蝉大叫,“大王,他们已经乏力缺物了,开始用到这些东西了!”

  金蝉冷瞥了他一眼,后者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金蝉叹了一声,没有苛责于他--在正常的攻城战中,发生如此情况,应该是守城者已经山穷水尽,箭石缺乏了,但如今这情况,却是正好相反。

  朱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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