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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远山空濛,梅舒千枝,枝头白瓣玉洁,黄萼娇柔,幽香满园,清艳满目,正是太秀园。

  傅洌说什么也未料到,自己原来要和妖人儿同游的地方,竟然……

  “好美,洌,上一次我们来时,还是三年前罢?”

  傅洌耳闻吐语娇弱,回眸见纤不胜衣,叹一口气,拿过一旁丫鬟捧在臂上的裘氅给她披上,才欲退开,却被她手儿揪住衣襟,“洌……”

  傅洌未退未进,伫身不动,浅声道:“你身子原本不好,怎还跑到这处来?”

  碧月橙娇颜苍白,美目横怜,凄楚笑道:“是有人约我来的。”

  眉心浅蹙:“谁约了你来?”

  “谌墨。”

  傅洌眸色骤沉:“你说什么?”

  “昨夜谌墨到我的闺房,约我未时到此见面。”

  “你……”

  碧月橙美眸逞出惶措无着,“洌,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有心让你们撞上。她未时才会来,此时还不到午时,你可避在一旁看着,我不知她要和我谈什么,我只是怕啊,怕她……”

  “你确定是她约了你?”

  “她昨夜亲口定下的。”

  “亲口?”且是昨夜?

  螓首疾点,“翠儿也见过的,是不是,翠儿?”

  “是的,王爷,奴婢也见着王妃了。”翠儿是碧月橙的贴身丫鬟,亦是孝亲王府安在广怡王府的耳目。

  昨夜他晏归了,无法证实妻子的动向,但,事情仍然透着诡异。“你们约了未时?”

  碧月橙一喜:“洌,你答应留在这边保护我了?”

  * * *

  “阿霁。”太子自一案的奏折内欣然立起,喜获麟儿在前,又因治淮方案得当受天熙帝褒扬在后,踌躇满志,声调也轻扬起来,“今日随我回府,小酌一杯如何?”

  垂眉理整书卷的谌霁闻言恭声道:“微臣向太子告假。”

  傅涵白净面皮上浮了关怀之色:“有什么事么?”

  “微臣的父亲感染了风寒。”

  “对了。”愧色立现,“云伯侯病体如何了?本王为了忙治淮方略一事,竟将这桩事给忘了。”

  “仅是普通的风寒而已,想来过不几日,即会痊愈了。”

  “那就好,代本王问候侯爷。”

  “谢太子。”

  傅涵摇头一笑,“阿霁,你自十二岁就是本王的侍读,却总是这一副板正样子,谨守分寸,不累么?本王就是那样一个让人无法信赖以友相待的人?”

  谌霁垂睑,“太子抬爱了。”

  “唉。”傅涵无奈,如过往的每一次,放弃。这不过才十九岁的少年郎,偏爱老成持重模样,无法啊。

  * * *

  云伯侯的病体来得快,去得也快。来因,五日前突然意外获知那位送谌墨归来的左贤王,便是那个女儿口中提及过的与“发妻”共筑爱巢西湖畔的西域王族,想起自己还曾当面示谢,推怀换盏,气呕之下,躺倒病榻。去因,前来探病的爱女谌墨得悉病由后,不遗余力的冷嘲热讽,桀桀怪笑,直把不愿小人得意的侯爷刺激得猛吞苦药,大啖补食,病况即愈。

  “你这个不肖女,你想让为父死,为父偏活给你看,哼!”谌始训将一碗参汤喝干见底,对榻畔的不肖女得意扬眉。

  谌墨耸肩:“我只能说,小女很遗憾。”

  “哼!”谌始训吹须瞪目。“你穿这样出来,不怕孝亲王责怪么?”

  谌眉黛眉一挑,掸着雪色袍衫上不存在的灰尘。“奇怪了,我这样的打扮,凡是见着的都说好看,唯独老爹你看不顺眼。该说谌侯爷没有眼光么?”

  “你少耍嘴皮,出嫁的女儿呆在我府里作甚,赶紧自为父眼前消失!”

  “嗬,若非念着本少爷好歹算是你的血脉,侯爷当我乐意在你眼前晃悠呢?”撇唇翻眸间,瞧见门口月白袍衫的冰人,当即笑逐颜开,迎上前,“冰娃娃,你回来了?”

  谌霁颀长的身形动也不动,任她挂上自己的臂膀,俯眉睇她雪颜:“我以为,你会安份几日。”

  “为什么?”冰娃娃小弟唷,明明是镜中常见的眉眼鼻唇,怎长在小弟脸上,就会让人止不住流口水呢?

  谌霁告诉自己忍耐且无视这放肆的眼神,“牡丹园遇袭。”

  “连你也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喔。

  “我正差人找寻赫连铭的行踪。”

  “做什么?”

  “问他到底要什么,我会和他做个了断。”

  小弟,好感动。“冰娃娃……”

  “如果此刻你嘴里说出任何惹人气恼的话来,我会把你扔到西山。”

  “……”不可爱。

  “我要回房了。”

  “喔。”

  “……我要回房了。”

  “……喔。”

  颌下青筋微凸,“我要回房了,但我无意一并拖着你回房!”

  喔。“那你为何不直接请我放手?冰娃娃小弟,你本是为了省话,不觉得如此反而是多说了许多话?”

  “你——”

  不妙,冰娃娃真要火了……乖乖松臂,甩甩小手,伸伸小舌,“我去找冷娃娃玩,这个不孝女,父亲病在榻上,竟不见她奉汤端药,该打……”

  “三小姐。”奉汤端药的阿宝出声,“二小姐出门了。”

  嗯?谌霁、谌墨互视一眼,自彼此瞳内,皆见了一脉不安。“她去了哪里?”

  “二小姐只说约了人,谁也不带,连小蓉都不让跟,早膳后就走了。披着厚氅,像是要走远路的样子……”

  谌霁倏然旋身,身成出弦之箭疾射出去。

  谌墨凝着雪颜,原处未动。

  过不多时,谌霁去而复返,将一纸透着梅香的薄笺置她手上。

  “……大事交与霁墨,小事恕儿代成。吾今与那无耻妇人,约至太秀园,一柄尖刀,慰姊冤魂……”

  一雪白,一月白,两条人影,皆遽不见。

  自始至终,遭一对儿女忽略的云伯侯,此时忽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受重视,大骂出口:“不肖子,不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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