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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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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弱鱼 “少主,前方再走十里,便到北岩边界。” 赫连铭眺望一眼天色,“到附近找家农户住下。还有……” 属下垂眉敛目,静待主子示下。 深邃目内敛下几分不甘和几分自己所不熟稔的怜惜。“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医术说得过去的大夫。” 这一路行来,诸人见惯了少主脸上这代表“别扭“的表情,也不感纳罕,应一声后,自是衔命安排。 对属下那没半点意外的表现,似乎并不满意的东漠少主,阴翳了一张英挺俊脸。 “少主?”右侧,红衣红马的贴身侍卫轩光问,“为何不越过北岩边界后再安歇,顶多半个时辰而已。” “越过北岩边界,是一片深山,就要宿在野地了。” 野地又如何,东漠人又不是娇生惯养的中原人……这话到了口边没有吐出,因为他想起了那位病恹恹的大美人。“……喔,属下责成他们找家干净殷实的人家。” 对这贴身侍卫的善察人意,他不免又有几分恼:自己的心情被制约,竟是这样易察的事?但是……“她,怎样了?还是吃不进东西?” “刚刚听德兰说,又吐了,可是又因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干呕了一堆水。” 赫连铭蹙眉成峦。这一路,疾行暗途,并不轻松,初时为图顺利,对她封穴施药,不想她竟几日呕吐不止。请了汉医望闻问切之下,谁能想到呢?明明是个恁地精力旺盛、恣狂肆野的人儿,身子竟不若示人的活络健康——肠胃宿疾,轻微心疾,骨络旧伤,气脉虚损。且,洁性成癖,尤其入口的吃食,挑剔得令人生怒。他便曾在一怒之下,勒令她若不吃在石板上烤熟的牛肉,尽管饿着。而三天以后,若非德兰从镇上买了干净的素粥灌下,怕早已……若是一条弱鱼,他要如何降她驯她? “将锅碗用滚水烫个几回,请德馨给她煮些中原的软食。”奇了,饶是恁不情愿,这话还是溜出了口。 “是啊少主,德兰已然说了,落下脚后即买些精米来。” “……”这些人,是自己的手下没错罢? * * * “德馨姐姐。”垂帘深重的马车内,一声低唤。 坐在马车前头,走进边境地区后,便将一身普通民妇汉装换成紧腰窄袖东漠服的异族丽人无奈回首,挑开粗布垂帘,“小妖鱼,又怎么了?” 车内人,一头乌发梳成民间男子发髻,一身灰厚棉袍裹住纤薄娇躯,瓜子型的巴掌小脸上,大眼晴眨巴眨巴,竟是好不委屈,“德馨姐姐,好冷哦。” 德馨心肠当即软了一截,撩帘爬进了车厢内,将盖在她腿上的罩被拉至她颈,柔嗓道:“德兰已经到前面去打点了,今夜定能睡得暖些。” 小嘴一噘:“还要多久?” “两刻钟……”唉,不忍见她眸湖内的失望小澜又水汪汪的聚起,改口,“或许一刻。” 四排长睫交错秋波,一排贝齿轻咬下唇,“德馨姐姐也躺过来好不好?” “哦?”明知眼前这纤秀人儿是个女子,且是个貌美异常的女子,但听了她嘴内冒出的邀约,德馨仍是诡异地绯了双颊。 “躺过来嘛,一起偎着,可以不那么冷啊。”谌墨菱唇翘出巧笑,掀起了被角,“德馨姐姐?” “你……”德馨告诉自己是怜她气虚体寒,不忍相拒,谁知才靠了过去,即教她双臂抱住,“你——”颊上的热气更盛,就连一颗心,也“卟卟”疾跳了一气,这条妖鱼…… “德馨姐姐好暖好香哦。”谌墨芙颊如猫儿般,在女子臂上懒懒蹭磨,秀睫垂覆,满足嘤咛。 所以,才是“妖”鱼罢?德馨无奈苦忖。 * * * 天边新月如钩,是月初了。在中原,耗了也有四十几日。 赫连铭高阔的身形挺伫在房门前,望那一弯月牙,目邃如海。 重至中原,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扶持遭重创的天遣会败部复活;取道北岩,给父汉的折报中称,是为切断阿特干部落与北岩的密络通道……事实呢? 事实呢? 一张顽劣到令人恼极怒极,却美到极致的脸,在脑内,理所当然地跃现。 是,她的确是那个关键的理由!重至中原,主为掳人;取道北漠,为惑追兵。 但,除了生了一张中原女子罕见、东漠女人绝无的丽颜外,还有什么? 他素厌中原女子的娇弱,也不喜东漠女人的野悍,所以府内姬妾,无不柔婉承欢。她粗野如地痞,顽劣如混混,本以为是这种种挑起了他训服之欲。谁知半路中弱质突彰,娇贵如斯。一野一弱,明明都合该惹他厌烦,可是,为何撇不下? 事实是,他无法任那尾妖鱼逍遥快活,无法容忍恁样顽劣品质的女子却霸住自己心之一隅不去,无法……无法任她在惹了自己一腔陌生情潮之后仍属别个男人! …… “德兰姐姐,这粥好喝喔。” “好喝就多喝些,你这身娇贵的皮肉也受虐有些日子了。” “德兰姐姐,谌墨厌食受虐的是肠胃,与皮肉没有关系呢。” “那你瘦了做甚?”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墨墨镇日对着两位千娇百媚的姐姐,心猿意马,自然是要瘦了。” “你……你还真是……你呀,嘻……” “嘻嘻……咳、咳……呕——” “呀,怎又吐了?德馨,快拿帕子过来!” …… 赫连铭双眉深蹙,掀足就要进到那对面的房门去,但迈了三步,终是按奈住了,并为自己那一瞬间产生的揪扯生了怒气,崩紧褐颜,大步回到室内,“砰”然大响后,将房门紧阖住,仿若如此,便能将那尾扰乱心海的妖鱼驱逐出境! 左厢房内,在两姝的关怀柔慰声中,听得那一声阖门巨响,谌墨长睫密垂,掩住了瞳底的游滑黠光。 “妖”者,惯以百态示人,“弱”,不过其中之一也,旨在败人征服之兴。 * * * 赣北河西城,交通重镇,四经八达。东到漠原,西出阳关,北至塞外,南行郴河,若不想绕远翻涉急流险滩,崇岩巉岭,它是必经不可的枢纽之点。 此时际,位于这座枢纽重镇镇北端的云安堂内,坐堂大夫正对着一位美如天人的贵公子无力翻着白眼。 “你确定他们是向北而非向东?”生平最厌多言的谌霁,再向医者求诘。 长了三绺山羊小胡的坐堂大夫摇头,真想为这位俊贵公子号号脉,看他是耳朵带疾还是脑子犯傻,竟就一个向北向东的问题问了自己五六遍之多。“没错,公子,他们一行的确是向北。”为求尽快清净,又多加了几言诠释,“按着小老儿的习性,本是向来懒惯别人闲事的。不过那位应诊的姑娘一张脸一看即知加了伪饰,小老儿就多留了一份心。” “何以见得是伪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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