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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碧衍初笑道:“我家橙小姐当年的确美名远播,只是光阴不留人,橙小姐嫁了,眼下那‘江南第一美人’的桂冠早已易主。”

  易主?谌墨黛眉一挑:“不知现在挂上‘江南第一美人’桂冠的,又是碧门哪位小姐?”

  “这……”碧衍初暗瞥主子一睇,获到允可后,笑道,“正是我家大当家的妹子,闺名为‘筝’的四小姐。”

  仿似,听柳轻说过?谌墨笑诘:“冒昧问一句,不知这位碧四小姐与当年的碧月橙相比,孰高孰下?”

  诸如“冒昧”之类云云,若是换别人问她,谌家阿墨的作答定然是“既知道冒昧,就请闭嘴”此类。

  “高下之说,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显然,碧门外务管事的修养,比及谌家小恶霸要高出许多。

  “我不问仁者,不问智者,只问阁下。”谌墨弯唇一笑,“凭阁下的眼光直断,碧门的两位小姐哪个更美?”

  碧衍初发际不由抽痛:这尾妖鱼,怎如此难缠?

  身为碧门外务管事,常人以为居此位者必是见多识广,应付各式人等当游刃有余。实则不然。碧门名声在外,对外所触,无论权、贵、儒、民,或忌或惮或惧或敬,不管面下打着怎样计量,面上至少礼数周到。如谌墨这等直剌剌诘问的,绝无仅有,至少碧外使上任近二十年来,尚不曾逢着。

  “这个,谌公子……”

  “谌兄弟,不要为难衍初了,他行事拘谨,哪是会出言评点东家的人呢?”碧笙笑为属下出言解围,“谌兄弟若当真好奇,可凭自己眼光断定。”

  “在下一条小小鱼儿,如何能见着碧门的娇贵小姐?”

  碧笙长眸凝她细致雪颜,缓声道:“碧门中人悉是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谌兄弟与舍妹年纪相仿,或可成为知交好友也说不定。”

  “墨墨!”耶落云将她脸儿扳向自己,气哼哼道,“你适才也说了,碧月橙小姐已嫁进皇家,你纵见得着现在的碧四小姐,又如何分个高下立见?”

  打开这厮按在自己颊上的掌,谌墨秀颌一扬:“你又怎知我没见过碧月橙?”

  碧大当家长眸微闪。

  碧衍初不无讶异:“谌公子见过橙小姐?”

  “谌墨姓‘谌’。”

  “哦?”碧衍初稍怔,须臾讶问,“谌公子是四大家族的人?”

  “所以,在下极不喜欢出自贵门的这位橙美人。”

  这……?碧衍初没料她如此直白,一时结舌。偷眼向主子望去,后者垂眸,脸容上况味莫明。

  谌墨抿唇微笑,“若单是她占去了孝亲王的心思也便罢了,我只能怪自家姐姐没本事夺得宠爱。”摇头,笑叹,“可是她不该将自己惹上的麻烦,推到我家姐姐头上,累我长姐芳华正盛时无辜惨死。这个过节,在下无论如何也是过不去的。”

  “这……”主子不言,碧衍初不好冷场,“这事在下也不清楚,橙小姐或者不是有心……”

  谌墨莞尔:“不瞒阁下说,若没有这次偶遇,在下此次也准备到江南拜访贵门的,所以到临水城,便是为此。”

  碧衍初笑颜可掬:“碧门可有能为谌公子效劳的么?”

  “在下只是想得到一个确知的答案而已。”谌墨支颌,姿态仿佛在讨论今儿个万里无云的天气般闲怡,“若在下欲取碧月橙性命,贵门保还是不保?”

  始料未及,带着满脸笑纹,碧衍初震愕住。这话,可是挑衅?百年来,对碧门人来说,如斯的字符几乎是陌生的。尤其,这娃娃竟在碧门大当家面前抛出,是不知死活?还是后生可畏?难不成长江后浪推前浪,他当真已经老了么?

  “谌公子……”

  “衍初。”碧笙唤止属下,目注谌墨,仍是一派清雅,“谌兄弟所言碧月橙害死令姊之事,可有确凿证据?”

  “她自己的口供算不算?”

  碧笙颔首:“如果当真如此,碧门会给你一个交代。”

  “以命抵命么?”

  “……碧月橙从辈份上说,是在下的长辈。在事情确定以后,在下会请示家中长辈,以决定如何惩罚。”

  “没有一种惩罚会比死更有效,或者,贵门门风极严,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式?”

  “谌公子。”碧衍初一板脸颜,“您莫忘了,你对得是咱们碧门的大当家,哪怕是武林盟主,也不会在大当家面前如此咄咄逼人。”

  “那是他们没胆。”耶落云冷嗤,“你不会以为全天下都要拿你们的大当家做大当家罢?”

  “你——”碧衍初可容忍他人对自己的不敬,却无法任人对大当家不恭,怒瞪双目,“阁下……”

  “衍初。”碧笙抬指。

  碧管事即噤声。

  谌墨则不受任何影响,侃侃而谈:“江湖皆知,碧门门规内有不涉宫廷不涉官场之说,碧月橙嫁到皇家为妇,依然能受到贵门的眷顾,由不得人不浮想联翩呢。”

  “这其中因由,因为本门中事,不足一道。不过……”碧笙长眸锁她娇靥,“若碧月橙当真陷令姊枉死,请相信,在下会有令谌兄弟满意的交代。”

  这交代,她听得还少么?谌墨弯唇:“其实,在下未必要亲自动手。”

  某人高举长臂,哇哇自报奋勇:“我来,我来,我来替小莲花动手!”

  第十章 我爱妖鱼(一)

  “在下与天遣会的大小姐尚有几分交情,只待她将查实的的消息,即当日在广安寺目睹其属众与天家皇子交涉全程的人实乃贵门碧月橙,知会出去,其后,自有天家皇子乐意动手。”

  抛了这一席话后,谌墨要一艇小舟,到澄净波面上玩耍去了。粘性坚强的耶落云不敢与他最惧的水魔恁般亲近,不能像连体儿般的跟出,只得站在碧船船头,扶栏遥望。

  船内,碧衍初皱眉:“大当家,您为何要对他们如此纵容?”

  “衍初。”碧笙推开膝上薄毯,摆手止了丫鬟的搀扶,一手轻掩胸际,一迳轻迈到窗前,凭窗遥眺百里玉庭。“你没看出来,她是故意的么?”

  故意?故意出言挑衅碧门大当家?江湖的后辈何时如此狂妄了?

  “她在试探我碧门的底限。”碧笙笑,长眸挑出宠溺,“这尾小妖鱼,果然任性。”

  “哼,依属下看,未免太有勇无谋。”碧衍初适才受尽奚落,心情极是挫折。“要不是大当家的忍她,她能有命说那话?”

  “你错了。”这个衍初什么都好,就是未免将碧门看得太过神不可侵。“她既然敢说,就说明她必然确定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你莫忘了,她是妖鱼,在湖上是她的天下。何况那个耶落云的武功,深不可测,你怕不及其三成。”

  深不可测?不及三成?碧衍初憋唇,默然不响。

  “你不记得,江湖妖鱼一夜之间曾把河南冯家的百艘货船挑沉江底的传闻么?”

  “……属下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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