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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步声沉稳,身形端正,两们天子贤臣并肩进殿,“臣等参见皇上。”

  所谓“正良将军”,隶属世袭封号,乃天子对战功彪炳贺家人的圣恩眷宠。现任正良将军贺杰,是为云阳公主舅父。

  “二卿平身。”天熙帝虽使心头喜意不形于色,但高扬之声已彰显龙心大悦,“二卿来得正好,也来听听这些拿着天家奉禄的高官显臣,如何回报天朝恩威。赐座。”看得二人落身,龙目周旋全室,“刑部,你再来谈谈孝亲王妃的罪名如何?”

  “微臣遵旨,微臣仍坚持应将孝亲王妃发配江南。”

  龙目微凛:“大理寺!”

  “微臣仍以为,过可罚,罪可免。”

  “左相!”

  以游走官场多年冶炼出的直觉察应,赌了!杜昌晋凝神屏气:“……微臣认为,小惩大戒,请皇后娘娘以慈仁之风感化熏陶即可……”

  “放肆!”黄梨木纸镇再击龙案,天子怒不可遏。“侍卫,摘取这三人乌纱,押至刑部大牢!”

  天威龙怒,由来惊天骇地,所经处,概是惶恐,但……

  天熙帝话落半晌,殿内,门外,众侍卫木立如昔,毫无反响。

  天子方察:殿内侍卫,竟都换了面孔?!“大胆的狗奴才,你们也想做叛臣贼子,抄家灭族么?”

  贺杰、项漠不无诧异,亦义愤满膺。贺将军起立道:“皇上,微臣奉命进京护驾,大部虽驻城外,但为防贼心难测,带了五百精兵进宫,此刻正在内城之外候旨,可否就让他们执行圣命?”

  “准。”

  “正良大将军。”五皇子悠懒道,“精兵体练不易,要珍惜哦。”

  “谢广仁王提醒。”贺杰正气凛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为国为君,何惜之有?贺家几代沐受皇恩,更当殚忠报国,万死不辞!”

  “万死么?”孝亲王温润声起,“人之生命,只有一次,何来‘万死’?”

  项漠黝眸瞥他而来,眉际深意稍闪即逝。

  傅津笑抿丰唇:“我若是将军,此时便不会踏出殿外呼唤亲兵。”

  “抱歉,王爷您不是微臣。”

  “很可惜罢?”傅津一腕支颐,“将军那五百精兵,怕是……”美眸递向兄长,“三哥,您会如何处置?”

  “精兵得来不易,暂时收押而已。”

  “你们——”天熙帝、太子此时方悟,事情症结到底出在何处。“老三,你意欲何为?”

  傅洌优雅依旧,温润如昔,淡然哂道:“您不该动我的王妃。”

  天熙帝倏怔。恍惚中,这话曾有耳闻——

  你不该动本王的王妃,你着实不该有这样的念头……

  是……暖玉斋?!暖玉斋那个宛若地狱的夜里,他临去时,撇下的就是如此一句……

  “洌儿,你想走你二皇兄的路么?他大逆不道,不忠不孝,枉顾臣纲子伦,你也想步他后尘么?这等遗臭万年的不齿之事,你做了,就不怕令你母妃蒙羞?就不怕在九泉之下……”

  “父皇,请您莫提母妃。”傅津美眸谑意冷冷,“您不知么?您委实不配提起母妃。”

  龙颜一变再变:“放肆!”

  “父皇恕罪。但儿臣所讲,字字属实呢。”

  太子陡觉自己先前判断误区所在。五皇子的确不似二皇子,会做那等引狼入室的蠢事,因他不需如此,他自己便就是一匹恶狼!“附马项漠,你人马何在?”

  “禀万岁、太子,即在殿外。”

  “传令护驾!”

  “遵旨。”项漠指间拈无刃响镖点出殿外,长鸣方起须臾,已有数十兵丁持刀涌入。

  天熙帝高抬龙声:“附马项漠,正良将军贺杰!”

  “微臣在!”

  “将孝亲王、广仁王拿下!所有顽抗者,均杀无赦!”

  “……遵命!”

  两位忠正贤臣,衔命出手。文气浩然的御书房,陡成戾气战场!

  “父皇,这样,妥当么?”太子护在天子之前,问。

  天熙帝凝声:“此乃攻其不备,否则纵虎归山,二皇子之事必当重演!”

  “此地交由儿臣,请您避至后殿……”

  “哼。”天子傲岸冷笑,“朕会怕他们么?朕当年也曾亲上战场,斩敌无数。他们这些伎俩,朕尚不在眼内!”

  “孝亲王,你纵不惧千古骂名,也不怕连累家小么?”项漠攻伐之际,苦口相劝,“您如此,非但护不住她,反陷她于媚国祸水之列!”

  傅洌凤眸暗鸷浮起,淡声道:“你差点害死我的孩子。”

  指影重叠,直达胸际。他全力摆掌迎上,陡觉巨力如山,脚下踉跄后踬,喉口一咸,一管血泄出唇外。

  “将军!”有两副将见此,救主心切,挥刀增缓。但刀确是劈下,刀下人却不见,两人只感腕上多了个冰冷套束,下一刻,这两臂已不再属两人……

  “啊——!”两副将的凄厉惨哮,震彻全场。

  而包括天熙帝、太子在内的旁观者,寂然无声。

  “还了。”孝亲王将两只与主体剥离的臂膀掷到两人怀内,取帕拭手。

  饶是见惯血腥的天熙帝,这时际,亦仿若见残虐阎罗……

  ……我们三兄弟,不,是您所有儿子中,最可怕的,并不是五哥……

  他终知:委实不是,委实不是,委实不是啊!

  “三哥,以你之见,这位正良将军小弟该如何施手?”缠斗中,这个天家恶魔悠然问道。

  傅洌细眸稍移,“天牢。”

  所以,三哥不是恶魔。阎罗虽残冷,却只取该取命之人;只有恶魔,权恁个人好恶行事。唉,早知如此不能尽兴,少问这一句可好?正良将军,恭喜了。

  五皇子一念至此,翻手一扳,“嚓”一声,贺杰腕骨碎裂。

  端的是将门虎子,虽疼白了脸色,却吭亦未吭。

  “有血性!”傅津点了其穴,笑吟吟道,“冲着这点,本王对自己的手下留情,也便不感那么委曲了。”

  “父皇,您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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