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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阿霁,快快平身。朕这几月来一直想见你一面,可杂事繁多,给耽误了。”承弁帝见下跪的应诏觐见者,满面喜色,抬手,“赐座。”

  “谢万岁。”谌寒犹是万年不动的冰寒玉色,下坐之后,亦是眼观鼻鼻观口,状如老僧入定。

  傅涵失笑道:“阿霁,咱们有几年没有见了罢?你还是如此老成持重模样呢。”

  “万岁见笑了。”

  “朕听说这几年你并未入朝为官,为何?”

  “才疏学浅,不敢误国误民。”

  承弁帝摇头:“阿霁,你的才华别人不知,朕会不知么?这几年朝局动荡,人心多变,难得阿霁你一片冰心,持节自守,委实令人感叹呢。”

  “皇上谬赞,臣着实是因才华不济,方远离庙堂。”

  这等不卑不亢,委实是谌家小侯爷作风。一时之间,承弁帝若说没有失望,定然是假的,本以为能找着一个可知心的心腹,谁道……难怪,其姊毕竟是傅洌之妃,虽如今去向不明,仍是有层姻亲束着。“你下去罢。”

  “臣告退。”

  “阿霁。”承弁帝叫住那道玉长身影,“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朕知你才华,也晓你心智,对你冀望甚深,莫因个人之见,误了大好前程。”

  “谢陛下指点。”

  谌霁出得万清殿,目掠深意:想来须去江南一趟,自墨儿口内问出那些人到底是怎样的打算,也好决定云伯侯府下一步动作罢。

  承弁帝见他行远,沉颜凝喝:“摆驾,朕去幽烟阁探望附马项漠!”

  * * *

  “涵儿,你准备如何发落那三个乱臣贼子?”

  承弁帝一愣:“父皇,此事此时谈来,操之过急罢?”

  “急?”太上皇龙目泛怒,“你登基已然三个多月了,还要拖到何时?”

  承弁帝一如既往的和蔼容颜上,少有郁色:“三个多月?父皇,您忘记天色大变,他们只用了三日么?”

  “放肆!”太上皇龙颜赫变,这个不孝子,竞敢如此肆意谈起那段至辱?“不会因为他们将帝位给了你,你就如此感恩戴德了罢?告诉你,如今的你,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玩偶,有他们在,你永远也不会是一个坐拥天下的王者!”

  “……”傅涵面罩上阴霾。

  父皇,跋扈如昔,冷厉如昔。他不认为,父皇在傅洌、傅澈在位时,会有如此气势,若此际坐在其前的是三兄弟中任何一人,父皇又是会如何?父皇如此雷厉地催己速动,无非是为了消耗双方力量,然后……

  “朕说的话,你没有听到么?还是,你也敢违背朕的话了?”

  承弁帝一栗:“朕”?父皇用“朕”?

  “父皇,您在大位之时,以父皇之圣明,为何未能除去他三人?”

  “你——”傅璋德已然垂坠的面皮,骤然绷紧,龙目欲裂,“不肯子你此话何意?”

  “父皇,儿臣如今毕竟身为九五之尊,今后您对儿臣的教导,用辞当需斟酌。”

  “你——”

  “儿臣告退!”

  对这一个印象中从来都是俯首乖从的长子的拂袖而去,傅璋德显然并不适应,直至全无人影,万寿宫中才起一声咆哮:“混帐一一!”

  * * *

  “意意,你不觉得,让太上皇他老人家安享天年有点愧对上苍么?”

  正给自家儿子嘴里喂食果肉的肆意弯眉一挑:“你有好主意?”

  谌墨支颐,嫣然道:“你还记得,有段时日,碧月橙日夜难眠……”

  肆意红唇一咧:“飞仙门?有道理!”

  杜若对两人的闪烁其词一脸茫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谌、肆齐头转来:“傅六夫人,你的画功如何?”

  “尚可。”

  “为天家的恶魔画一幅画罢。”

  “……为何?”

  * * *

  傅璋德猝然翻身而起:“谁?谁在那边!”

  半明半暗的宫灯下,唯见垂幕飘摇。

  没有?胸际才松,忽尔又觉有异,怎可能无人?“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在外边?奴才们呢,奴才们都跑哪里去了?”

  “皇上……”

  “谁?!”傅璋德跳下床来,趿履沉喝。

  “唉~ ~”倏尔,宫灯全灭,幽叹进耳。

  “到底是谁?”究是天家至尊,取了枕底之剑,凛然威立。

  “……皇上,臣妾的声,您都辨不出了么?皇上,您好薄情……”声如低泉幽咽,纱幕浅拂,纤影摇摇,由内而外,冉冉飘来……

  傅璋德二话未说,对那影就是一剑刺去。

  无足的纤影不退反进,任他的剑当身穿过……

  “皇上,我是碧儿,你最爱的碧儿啊……您不记得了么?您当真忘了么?”窗外,有清冷月光射来,恰将那长发半掩的面照个分明……

  傅璋德暴目:“你……碧妃?”

  “皇上,您想起臣妾了?皇上,您……”纤影飘迎欲上……

  “你你你……不管你是人是鬼,站住!”

  纤影顿窒:“皇上……您不能如此对臣妾,臣妾……”

  傅璋德盯着尚在这影体内的剑,那剑,无血无觉,似是穿进虚空内……“……你若是碧妃,撩起你的脸,让朕看个分明……”

  “皇上……”幽声似含喜意,长发无风自拂,一张脸,尽数露出,“皇上,您看清臣妾了么?”

  “你你你……来人——”

  这张脸,五官血液汩汩,齿目皆红……

  兹此,逢月圆至阴之夜,屡有魂来。来时宫外不管多少侍卫禁立,都作无息昏去……

  “您见的,当真是碧妃?”太后蹙眉,忧形于色。

  傅璋德面带枯萎意,目却透出冷厉色:“朕在位期内,碧妃从不敢扰,近期屡屡敢来,必是因为朕不在龙位,少了帝王之浩气护体所故。”

  太后一惊,“太上皇,您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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