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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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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傅洌(五) “嗬唷,看我欺世盗名作恶多端欺男霸女无恶不做的云伯侯小公子来也!” 我自车内,听那车外一声,当即挑了帘。为何要挑帘?并不确定。但在听到的那一刹,思未动,手已先行。然后,看见了她。 尽管是时隔多年,嚣张的眉眼,放恣的姿态,无拘的调谑,没有丝毫改变。 “小亲亲,莫害羞,情郎哥哥我疼你哦……”说着如此轻薄的话儿,却全无一丝污秽……我不知素来清寂的心为何在那时如此疾跳,就似,她出语挑逗的人,不是那卖花女子…… 但在那只脏手要碰上她身体的一瞬,我几乎克制不住体内杀人的冲动。阻止我的,是她那扑天而来的绝色:黑的发,白的衣,玉的颜…… 所有观到这份绝色的人,怕是都被惊住,包括本王,以及同车的小六。直待她纤长的身形要走,我才要下车追去,听见小六说,“三哥,适才那个,就是你的小舅子罢?” “……恩。”小六的话,使我顿时想起,在京师,该见过类似的脸,竟是出自云伯侯府,谌茹的娘家!但为何,以前见谌霁时,没有错认成她? “怪了,亲姐弟呢,嫂子也美,甚至称得上绝色,怎没有那股子惊天动地的……” 惊天动地的什么呢?谌茹是深闺诗书熏出的温婉贤柔,怎可能有那样、那样附骨的灵与妖? “那样的人,不是仙,就是妖呢。依三哥者,你那位小舅子算哪一类?” 这小六的眼内,那亮泽的芒是什么?!我突然气起,“你看上‘他’了?” 若这小六敢答一个“是”字,本王会立即奏禀父皇,将谌霁调做他陪读! 小六的脸呈薄红,我于是明白,他定然口是心非:“小弟不好男风,您当我是五哥呢,男女不忌!” “既如此,他是仙是妖,与尔何干?”我必须说,我有了一丝私心,知了‘她’的存在,虽是男子,亦不愿让‘她’为他人所觊觎,我会和“她”成为知己,一生一世的知己,这知己,一人足矣。 但不久后便绝望的领悟:男人和女人.尤其和自己的妻妹小姨,永远无法成为知己。 * * * “云伯侯公子前来拜祭——!” 我微不解:适才,不是已然来过了么?去而复返,是想恁快就替姐讨帐么? 我抬首,蓦然愣住。 堂厅口,一道雪影伫立。 这人,不是谌霁去而复返,是她。 我察得到,随着这雪人儿到来,灵堂外长廊里吹奏哀乐的众家乐手,齐齐偃了声息,所有人的目光与呼吸,均教这人儿引去。 “孝亲王?“雪人儿陡然开口,声如美玉相击,盈耳而来。 我凝着这张清艳精致的颜容,想着棺内永辞人世的谌茹,铺天而来的无力感,囿我成束。为何,上苍总是戏我不缀? 错的时,亦有错的人;时对了,人却不对;而对的人来了,时却又如此荒误? “我想看姐姐。”雪人儿把一对流盼时似三江春水,凝注时如天间星辰的美眸,在灵堂间扫过一圈后,停我脸上,“我要看姐姐。” “跟我来罢。”掀开那道垂帘,身后,蹙音低响,我回身,一股清香沁来,愕然顿住。 待我回神时,正见她和那顶朱漆柳木牡丹花造型的豪棺较力,“你……” 她睬我一眼,“帮我看姐姐。” 我上前,将棺盖平移出一尺若许。 棺内长眠的丽人容颜宛生。 “姐姐……”她泪儿扑簌簌跑出,由来顽劣的眉眼教切实的悲伤挤满,“姐姐,姐姐……姐姐……” “你……”我待要找两句劝慰,却发现一切言辞不过徒费唇舌,就如前来吊唁的众宾对我说过的,唯有苍白虚弱。 天人永隔,阴阳相别,无论你怎么呼唤,都无法唤回一抹笑靥,母妃去时,我已体这苦,此下,她必亦如此。 “姐姐的遗物在何处?”珠泪挂在雪腮之畔,她问。 我移开了目光,我多怕自己在亡妻面前,出手为人拭泪…… “姐姐的遗物在何处?”她再问,眉目已有不耐。 这人儿,总是如此么?悲伤也只能使她暂时安份。“大多都在那个盒子里。”我指着谌茹遗身旁的金漆木筐道。 以皇族来说,孝亲王妃的陪葬未免清寒,但是,以她生前的脾性,想必不会喜欢有太多身外的东西相随。堆金砌银,也只是污辱了她而已。 她探出修长一臂,竟将那木筐抓了过来。 始料未及,她已得手,我皱眉:这人儿,当真为所欲为得惯了? “姐姐的玉饰挂件呢?”她打开木筐粗略览过,问。 玉饰挂件?似乎,是有这样的一件东西……是在我与谌茹的洞房夜,恍惚见过? 我尚未答,已听她道:“我真是糊涂了,那东西向来不离我们每人的身,自然是挂在姐姐的颈上了。”将木筐放回原处,她双十合十,念念有词,“姐姐,墨墨知道,你现在穿得美美的,我不该再如以前一般故意弄乱姐姐的衣裳。可是,墨墨是真的想留下姐姐的一样东西,也把墨墨的留给姐姐,就像墨墨和姐姐从来没有分离过,你向来疼我,该是能原谅的罢?” “你——”我未及拦住,她的手已探向了谌茹的脖颈。 她……“你未免太……”放肆,我话未完,手里已多了一个以红绳相系、犹带着温度的挂饰。 “劳你把它挂到姐姐颈上,有它陪姐姐,就似本少爷护着,再冷再黑的地方,姐姐也不必怕……呸呸呸,姐姐定然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自然是要回天上……不管了,你把它挂给姐姐就是了,姐姐的,本少爷拿走了。” 这玉饰上的温度,来自于她。直到那人儿已消失,我手里扰攒着这玉饰,但是,我却知我没有权力留下。 我再将目先凝到棺内,宫廷里祭妆师傅给了谌茹在这世上最后一个精美妆容。 哎* * * “茹儿,文婉大体素为皇室妇人表率的你,怎会有那样一个顽劣‘兄弟’呢,你以前,可为此头疼过?”挂件挂上她僵凉的颈,有这温暖,她定可以一路好眠。 指下用力,棺盖移回原位,亦将妻子的遗容永远隔离……天人永隔呢。 谌茹,来生,不要遇到我,找一个你真正良人,疼你一世。 别了。 * * * 谌茹的猝逝,使我知道,我有多忽略这个妻子。连一席安稳妥当都无法给予,如斯的我,不配再为人夫。 但多事的阿津,向母后提出以妹续姊,与谌府重结良缘。 父皇竟准了此议,下旨热孝百日内完成大婚之仪。 于是,我决定,这个妻子,不能再做第二个谌茹。谌茹会生情于我,只因我是她第一个男人。那么,新来的妻子,保她清白之躯,有一日她全身离去时,尚有重寻幸福之资。 我以为,这对我太容易。 碧月橙娇媚,激不起我热烈欲望,或可归究我终是无法跨却伦理。 而湛茹婉美,更是我合理的妻,但除却洞房夜一次不得不行的温存,我竟记不起,这几年里有过几回枕席。 无关克制,无关禁欲,而是,除了将母妃的仇人撕碎在眼前时,我的血很难再为他事、他人沸腾,我以为我一生仅能如此。 洞房之夜,喜服之人径自饮茶,径自发话:“各位王爷莫因小女子被扰了雅兴,敬请继续,我当笑话听,听得正高兴呢。” 那个声,使我有少时的怔仲。以为是姐妹间的音似,但我不知,掀起红帕时,会遇见她的颜容。 就如玉庭湖上的惊鸿一瞥,她的雪颜“撞”来,使我胸既闷且痛。 “若一个男人想保护一个女人,怎样也是护得住的,除非,不想护。” 这人儿的这一语,令我周身血液骤冷,她恨我?恨我未能护她亲姊?谌茹…… 想起我亏了欠了的亡妻,那心上不知该作何名状的激烈情绪使我陡觉罪恶!于是,我将那个早已设定的“兄妹相处”提议搬出,我以为,只要她能在此,只要能看她在此,已是上苍厚戴,我心已足…… “姐夫夫君,你不与我享受鱼水之欢么?” 这人儿,这人儿,不要她笑,她偏笑;时下又拿这样的帮来挑拔,这人儿!我急走到一壁之隔的小小斗室,抚着胸际,心口既疾且紊;我触上脉间,血液已脉跳急动。这人儿,是个麻烦。但…… 我喜欢这麻烦,我喜欢! 在梦内,我喊出了清醒时尚未悟得的心情。 第二日才一睁眸,竟是我多年未曾享才的酣眠。 想着近在咫尺的床上,有她同眠,脉搏里跳动,全是喜悦之澜。 只是,那当下我并不悉知。 * * * 皇家宴上,老六问我:喜欢上她了? 我一楞:喜欢?见她向你望来,心会快跳,是喜欢?见她向你笑时,血会速流,是喜欢? “喜欢,如一个妹妹的喜欢。她是谌茹最爱的妹妹……”是,谌茹的妹子。碧月橙牺牲所有,谌茹五年夫妻,尚不曾“喜欢”。所以,我不能,不能如此纵容自己喜欢,至少,不能这样快的就喜欢…… 可是,平生首次,我握不住自心走向。 见她在众女之间谈笑自若,我想掳她而去,隐她一张秀颜,唯我独观;见她与碧月橙正面相向,我恐她江湖恣意已惯,出语直言令人轻拿捏心事,我劝她收敛;见她以为我对碧月橙情深恋重,我却因那一言诺人不能否辩,我多想返那段过去,重改诺言…… 我越来越喜看她的笑,她的颜,她的眉,她的眼…… 我密嘱老六和顾全,差高手随她护她,毫发不得伤。 我记得她洞房之夜的挑食,将宫里贡果带了给她开胃,却怕这聪明人儿察我早知她肠胃失和,以谌霁作挡。 我想起她最爱珍玩古事,特自老五府内的库里,挑选了最精致不俗的东西,以宫内赏赐的名义送她面前,唯想博她一璨…… “若是喜欢什么东西,只管告诉我,我都会弄来给你。”只要她要的,我都愿去取去拿,甚至,去夺。这样的宠一个人,尚是首次。宠这样的一个人儿,却是得心应手,像是早已做过了干万遍。 但这妖人儿,竟……以气我为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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