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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平日如若春风的笑脸,像是被转眼间卷走了,丁点痕迹没有留下。

  这样满是寒意与尖锐冰冷的人,并不是她熟悉的君于远。

  迟疑地又看向萧霖,却也没看出任何端倪。

  “不劳先生担忧,皇宫之大,自是有留人之处。”君于远漠然地答着,略略垂下眼,掩去了所有的神色。

  零落的光华落在他俊雅的面上,明亮、刺目,脸颊微显透明。苏言这一刻,却觉得君于远有种说不出的脆弱。

  只是这位明国新帝,她看着这人一步步登上最高处,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怎会与脆弱有所关联?

  苏言不由失笑,或许这日明媚的阳光令她产生了错觉……

  “该留的留不住,该放手时不放。”萧霖直视着君于远,冷笑道,“我教导了十多年,这便是皇上学会的为君之道?”

  君于远蹙起眉,似是不愿与他再起争执,“我感激先生多年来的教导……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也请先生成全。”

  听罢,萧霖并无不悦,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君于远和苏言都是他倾心教授的徒弟,一言一行一念,他眨眼间都能猜出七八分。

  可是,这并不代表萧霖会放弃,“皇上终究会改变主意……我会再来的。”

  说罢,他转身要走。

  苏言在一边听得满头雾水,这时下意识地伸手要抓着萧霖的衣袖。

  萧霖一时不察,竟是被她这个不懂武艺的女子捏住了袖子的一角。

  侧过头,他的视线满含不豫之色。

  手臂一抖,隐含微弱内力的衣袖将苏言震退数步。

  她捂着胸口,微微的刺痛,深知师傅已是手下留情。要不然,此时自己怎么还能站着……

  萧霖不喜旁人近他三步之内,这一点苏言一焦急,竟然忘记了。

  毕竟,她以往靠近,师傅虽然冷着脸,却并不排斥。

  今时不同往日,苏言不知怎么,心底略略发酸。

  不管如何,这会儿都不是适合伤感的时候。

  她略微平复心情,头疼于收拾残局。

  苏言长长地吁了口气,歉意道:“唐突了……只是据闻萧公子对泪荷情有独钟,谢家正好送来几颗种子,想请萧公子指点一番。一时心急,还请公子见谅。”

  一个嫔妃在皇帝面前跟别的男子拉拉扯扯,实在有违宫规。

  苏言当下转身跪在君于远脚边,满脸愧疚,“皇上,臣妾有罪。”

  新帝垂头睇着地上跪着的人,微微笑开了。

  这女子确实有趣,不像平常的大臣那般兢兢战战地高呼“罪该万死”,又不若后宫女子挽泪求饶,恨不得以死明志。只是轻飘飘一句“有罪”,便要打发了他。

  “确实有罪。”

  苏言眼皮一跳,暗忖着以退为进这一招竟然没有成效?

  却听君于远话语一顿,又弯腰扶起了她,“此事朕先记下了,下不为例,嗯?”

  “臣妾遵旨。”苏言暗叹,还来一次,她这是嫌命长了?

  好不容易雨过天晴,苏言就差抬手擦擦额上莫须有的冷汗。

  稍稍抬头,却见对面的萧霖一双黑沉的眼眸直直地瞅着她,吓得苏言又是一身冷汗。

  她颇为心虚地低下头,师傅的目光过于锐利,自己还没有自信能阻挡其像要穿透身心的探究视线。

  半晌,待苏言紧绷的神经就要受不住断开时,才听见萧霖淡声说道:“泪荷喜冷,此处并不适宜下种。”

  她应了一声,虚心请教,还恰到好处地带着一点遗憾的神色。

  “爱妃若是喜欢,这又有何难?”君于远抚掌而笑,眼眸却定定地看向萧霖:“宫中正有一处冰库,藏于地下。若是把荷池建在那处之上,泪荷喜寒的习性便能迎刃而解。”

  竟然如此大费周折,也要将泪荷种活?

  苏言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赞同,君于远如此是对师傅的挑衅,还是与谢家暗暗较劲?

  “皇上,泪荷素来生长在雪山之巅,圣洁之处。若移居在这浊世之中,即便费劲心力,也只能延缓它们的衰败而已。”萧霖的语调一如往常的冷然,却还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皇上这般大兴土木,只会让更多的朝臣效仿,终究会毁了那片清净之地。再说,泪荷有它的生存之道,为何要逆天而行?不要忘记,皇上如今脚下的位置,是用什么交换得来的?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说到最后,萧霖自然而然地恢复了往日的凛冽,却多了一分咄咄逼人。

  两人不欢而散,苏言也未能用任何理由留住师傅。

  确实如萧霖所说,泪荷有它适合生长的地方,君于远站在如今的位置,也有更多需要他做的,符合他身份必须要做的事。

  登基之初劳民伤财,并非明君所为。

  所谓迁走冰库,种下泪荷之事,君于远再未提起。

  而苏言,也当作从未听过,乖巧地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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