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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冯亭留皇帝在北魏首都平城那里做幌子,自己却千里迢迢南下洛阳,找到观沧海,向他求助。观沧海早已打定主意不为任何人出仕,因此纵然冯亭以太后之尊前来邀请,他也仅只是代行师职,教导冯亭真正的权术手段和治国方略,让她拥有自保甚至进一步掌控权力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观沧海说"你只能相信我"的原因。

  观沧海的解释很详细,很完整,也很长,说了整整一路,将三人的关系说得分明,包括他原本是受何戢所托前来杀她,半途却被容止所阻,直至后来到了洛阳,竟然改了主意在楚园的旁边住下。

  楚玉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将观沧海说出的讯息完全消化。这时候,马车已经行到她家门前,停下了。

  观沧海又是一笑:"回去吧,你的家人在等你。是他们今日来寻我,我才知道你消失不见的。"所以他便顺理成章地想到了冯太后,前去索要人。

  楚玉却有些踯躅,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观沧海静待片刻,忍不住微笑道:"你还想知道容止现在何处,对吧?"

  楚玉轻声道:"你应该知道,对不对?"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对她至今还有着影响力,尤其在她知道是容止阻拦了观沧海杀她之后。

  第一百一十六章·时间足够爱

  沉默了许久,观沧海轻笑着出声:"不错,我确实知晓,只不过,我只知道他的去处,却不晓得他现在究竟身在何方。"

  楚玉皱眉道:"这话又是何解?"

  观沧海慢慢说出当日容止拦阻他的情形。那日,他们才要以彼此武力较量第二局的时候,容止忽然倒下,他并非想作伪,而是他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容止获救苏醒之后,感到自身体力恢复,本以为应该再无挂碍,可是不知为什么,却时常会有脱力情况发生。第一次发作是在与花错激斗一场后,那时他并未在意,只探了探自家脉象并无异常,以为是一时使力过度。却不料在那之后,却一次又一次发作起来。较轻的症状是使不出力,严重者甚至会陷入短暂的昏迷。

  楚玉一听观沧海说了容止的情况,便立即想起来,当初天如镜答应她救昏迷的容止,给容止喂了两粒已经有至少三百年以上历史的解药……她当初的担心显然没错,看这情形,那解药果真是过了保质期。

  简单地说,就是容止吃错药了。

  楚玉吞吞吐吐地告知观沧海其中的原委,后者愣了好一会儿,嘴角才现出古怪的笑容,须臾,放声大笑:"居然是这样。"他一边笑一边道,"容止只道是那天如镜做了什么手脚,眼下却是去找那天如镜去了。只不过,我听说南朝换了皇帝后,天如镜也不晓得去了何处。"

  自然,去找天如镜的容止,也一样不知所踪。

  也许容止会找到天如镜,得以彻底解决自己的问题;就算他找到了天如镜,也不能改变现状。又或者他没法子找到天如镜--这一点可能很小。

  但是,这些都与她没有关系了。她是楚玉,是只属于自己的楚玉,现在不管容止做什么,只要不干扰她的生活,那么都与她毫无干系了。

  楚玉微微一笑,向观沧海道了谢,便跳下马车。才一下车,她便瞧见楚园门口的三个人影,其中最矮小的那个风一般冲过来,一下子撞进她怀里,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她的腰。

  楚玉低头轻抚流桑的头发,复又抬头望向门口。桓远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只灯笼,散发出昏黄柔和的微光。蹲在一旁的阿蛮,则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些人,都在等着她。

  拉着流桑,楚玉慢慢地朝门口走去,脸上缓缓绽放出欢欣的笑容。

  把楚玉送到了家,马车并未着急离开,观沧海坐在车内,嘴角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他静静地倾听楚玉越来越轻快的脚步,随同其他几人踏入楚园之内,关上大门。

  春天的夜里吹着旖旎的风,观沧海伸手探出车帘外,感觉春风轻吻上他的指尖:"嘿,我虽然甚少骗人,可近墨者黑,近了那么多年的容止,我胡扯起来,还是颇有几分模样的。你说,是也不是?"微不可闻的低语声在车内回荡,很快便被透入车中的轻风吹散,而回答观沧海的,只有一片仿佛悠长深远的静谧。

  确认了车中人的身份,同时确认了观沧海与自身无碍,楚玉终于放下悬着的心,便在自家宅院内,悠哉悠哉地过日子。偶尔心血来潮了,便又去假扮观沧海的侍女,去参观本朝太后冯亭的求学现场,这可是在别处想看都看不到的。

  对于冯亭,楚玉并无多少怨怼之情,毕竟她除了让人打晕她,并未对她造成实质的伤害。再加上是她窥视她身份在前,如此一想,也算扯平,反正事情已经过去,再记恨也是无济于事。

  跟着又旁听了好些天,楚玉开始逐渐能听懂两人花花草草的暗语。但她无心于此,常常是听了几句便自顾自地神游天外。相比之下,冯亭的专注让楚玉自叹弗如。她向观沧海请教时,那种肃穆认真的神色,让她的眉宇之间仿佛笼罩了一层动人的光辉。

  冯亭虽然人在洛阳,但并不担心北魏首都平城那边会生变故,因为她在先帝葬礼上往火中的一跳,极大程度地巩固了她与现任小皇帝的地位,获得了朝野上下的支持。楚玉现在看来,冯亭那一场火蝴蝶的大戏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政治筹码。可即便是做戏,一个地位尊贵、年轻美貌的女子,敢豁出去一切,跳入烈火之中,这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果决和刚强。

  楚玉自问并无这样的胆略。

  除了冯亭这边水落石出外,结合多方面收集来的消息,楚玉也弄明白了寂然那边的前因后果。寂然与王意之在击退了容止部下的又一次追杀后,藏身在北魏首都平城的一间佛寺之中。正巧遇上了前来礼佛的冯亭,彼时冯亭已经是太后,她替寂然解决了被追杀的后患,并且让寂然在佛寺中好生养伤。

  这么一养便养出了问题,一个太后、一个和尚之间竟然生出了一些若有若无的暧昧。虽然并未真的发生什么,可也足够让寂然羞惭欲死,因而伤势才愈,寂然便请求离开平城。冯亭自知在当前情形下,两人的身份绝无可能,她是个刚强不输男子的人,更不会为了一点点情意失去理智要死要活,便让寂然来了洛阳,在白马寺中取得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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