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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第十三回 片红飞减乱云对碎琼 白雪茫茫此情问天地

  一月,讨逆军彭喜河兵败牧陵。

  彭喜河自起兵便一帆风顺,挥师西进,妄图先解钟伯轩被扶桑围住的困境,谁料才到牧陵,就遭到高仲祺亲信军长罗邺青的猛烈阻击,彭喜河不对招架不住,连连败退,与此同时,高仲祺麾下第五路军星夜行军,讯若脱兔,竟在彭喜河自以为擒获高仲祺简直是手到擒来,不费半点力气之时,横插到了讨逆军的后方,先一鼓作气端了彭喜河在渠水的老巢,又在渠水一线驻兵,形成围堵之势。

  待彭喜河反应过来,川清战场,已成口袋,彭喜河的部队,竟成了瓮中之鳖,十月二十八日,彭喜河麾下魏团长倒戈,彭喜河与卢继春死于乱军之中,高仲祺派遣罗邺青收编彭喜河和卢继春的败兵,而前后不到四个月,川清之局定矣!

  {名报}主编登载文章道:“……川清大战,可谓惊险绝伦,死地后生,览中华之地,若论用兵诡道,计谋韬略,是故始知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神出鬼没,实乃北辰西祺两将军矣!”

  因为邺平的邀孤山附近有温泉泉眼,所以即便是初冬时分,这里的温度,总是要比别的地方高上一些,宅子外的绿地上,是修剪得很整齐的冬青树墙,贺兰坐在日光室的雕花交椅上,无线电匣子开着,女播音员的声音机械缓慢地传出来:“……叛军彭喜河部兵败牧陵,实乃咎由自取,为万民所恶,川清司令部总司令高仲祺电告各部队……”

  贺兰伸出手,慢慢地关上了无线电匣子。

  落地窗的一侧,是绿油油的棕榈盆栽,沐浴着下午的日光,枝叶越发地茂盛,挽翠走进来,向着贺兰礼貌地笑道:“贺兰小姐,总司令刚打了电话来,说晚上有一个庆功宴要出席,就不回来陪你吃晚饭了。”

  贺兰点点头,扶着椅子站起来,忽然就觉得一股子恶心从胃里翻出来,她赶紧拿帕子捂住了嘴,吐出几口酸水来,挽翠吓了一跳,道:“贺兰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一看?”贺兰摇头道:“不用了。”

  她将帕子丢了,就要往日光室外面走,谁料走了几步,脑海里忽地闯过一个念头来,她被这一个念头吓得四肢眨眼冰凉,仿佛是被雷劈了一般惊骇地呆在那里,全身发颤,顿时觉得脚下一阵绵软,好似是踩到了棉花上,站都站不住,眼前的东西一阵猛晃,挽翠惊道:“贺兰小姐。”

  贺兰两眼一闭,已经晕倒在地上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卧室里没有开大灯,只开着一盏小小的床灯,挽翠见她睁开眼睛,顿时喜上眉梢,笑意洋洋地道:“贺兰小姐你可算是醒了,不然总司令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呢。”

  贺兰道:“几点了?”

  挽翠朝着卧室落地钟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七点了。”这冬季昼短夜长,才不过晚上七点钟,长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了,绵厚的窗帘用金钩子挂着,一层层得垂下来,倒还可以看到树枝映在窗上的影子。

  卧室外的客室里时不时传来高仲祺的声音,很低,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贺兰道:“他在和谁说话?”挽翠自然知道贺兰口中的“他”是谁,便笑道:“自然与给贺兰小姐把完脉的金大夫说话。”

  她顿一顿,又满眼喜气地道:“对了,这样大的事儿竟忘了说,恭喜贺兰小姐,刚才金大夫给您把了脉,说您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总司令高兴得什么似的,与金大夫说话的时候打了好几次结巴。”

  贺兰嘴唇上的血色都褪去了,躺在那里动弹不了,沉默着不说一句话,挽翠道:“贺兰小姐,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么?我这就去叫大夫进来。”贺兰吸了一口气,吃力地道:“不用,我再睡一会儿,你出去吧。”

  挽翠便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那卧室里安静下来,时不时还能听到他与金大夫说话的声音,贺兰转过头,看着窗帘上的金钩子,月色镀在了金钩上,凝聚成一点点亮意,亮得刺眼,她听到了门声,是他走了进来。

  那屋子里静得只有热水管子的呼呼之声,他坐在床边上,望着贺兰,贺兰睁着眼睛看着那金钩,半响轻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是比我厉害些,我又被你算计了。”

  高仲祺道:“你别怨我。”

  她转过头来,望着他俊挺的面容,忽地粲然一笑,“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她这一盈盈一笑却仿佛是吹散所有阴霾的春风,让他紧紧提起来的心松缓下来,他不再压抑内心的激动,轻声笑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最好你给我生一对龙凤胎。”

  贺兰扑哧一下,推了他一把,“你少臭美了。”她笑起来的时候两颊两侧除险了温柔的梨涡,好似盛满了醉人的酒液一般,他一阵目眩神迷,俯下身来亲了亲她的嘴唇,贺兰躲着他,展颜笑道,“不要闹,你晚上不是还有庆功宴要参加的么?”

  高仲祺道,“什么庆功宴,哪有你半分重要,我今天晚上哪都不去,就陪着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他说到这里,却把手顺势轻轻地放在了她柔软的温暖的腹部上,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贺兰,这是你和我的孩子。”

  贺兰躺在床上,望着他深情款款的面孔,笑了笑,再没说什么。

  第二天贺兰起床较晚,正准备下楼去,刚出了卧室,就见几个丫头四处忙乎着铺地毯,宅子里的旧地毯都换了,新地毯绵软地好似棉花,踩上去竟都能陷下去半寸,贺兰走到楼梯扶手处,又见楼梯扶手和台阶也铺着棉厚的地毯,挽翠正在楼下指挥着几个工人往外搬花瓶和花架,另外有工人把桌椅的扶手边角等尖锐的地方都给包裹住了,整个屋子到好似被棉花包裹的软仓。

  贺兰下了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挽翠忙走过来解释道,“这是司令吩咐的,贺兰小姐怀了孩子,不能有半点磕碰,但凡有半点闪失,我们这一屋子的下人的命,也就不要了。”贺兰怔了一怔,冷笑道,“你们把屋子弄成这样,那如果我要出去,你们又该怎么办呢?”

  挽翠笑道,“外面天气那么冷,出去也没什么意思。”

  她见贺兰的脸上出现了不悦的神色,又笑道,“但是贺兰小姐要出去,我们这帮子做下人的怎么敢拦,总司令特意安排了警卫处的方司令,随行保护贺兰小姐。”

  贺兰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朝着外面看了一下,果然就看到花园周围明显多了许多卫兵侍从,她道,“你去把我的斗篷拿来,我要出去。”挽翠知道拦阻不了贺兰,赶紧去通知方营长,等贺兰穿了斗篷出来,方营长已经登载了大门外,朝着贺兰彬彬有礼的笑道,“贺兰小姐,总司令吩咐,由我们保护你们的外出安全。”

  正值一月份,才下了一场小雪,枯黄的草坪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细雪,草坪的一边有一刻挺拔的松木,松针苍翠,几粒灰松子落在草叶里,贺兰走了几步,后、左、右都是警卫结成的人巷,各自距离她不到三米的距离,就算她一个不小心跌了一跤,恐怕还没有落到地,就有警卫将她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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