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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第二卷 沉香疏影

  三十三 锦盒

  盍泚从君家出来,愁绪满怀,他纵然是个心胸豁达之人,可是被自己心爱的女子当面回绝了婚事,难免沮丧。方才见君家二老一脸歉意,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由得紧锁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自父母去世之后,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令他棘手之事,一时之间竟没了主意。匆忙告辞出来,在君府大门前站了半晌,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发了一会呆,忽然见红儿急急忙忙走来,一见他便叫道:“公子!宁西王府有令,让你立刻前去。”

  盍泚这才回过神来,心想王爷唤他前去,多半是为了知州之事,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才慢慢地往王府去。刚进了王府大门,就见尚奚环匆匆赶来,二人一见,都是一怔。尚奚环心中隐隐不安,正想问几句,却听管周道:“二位请我来吧。”

  尚奚环只得压下一肚子的疑问,跟着管周往卷云阁去。走到半途,他仍不放心,回过去去对着盍泚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盍泚知他要他少说话,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也只得微点了点头,以免多生事端。三个人默默地走进厅内,管周方道:“二位请稍微候,奴才这就去禀报王爷。”

  盍泚舒了口气,看着尚奚环道:“王爷命我来,定是为了知州的事,可是舅舅来做什么?”

  尚奚环四下打量一下,方轻声道:“这里是王府,总之你记往少说话便是。”

  盍泚一愣,尚奚环身为右督大司马,对边关战事一向十分关心,如今见他从知州回来,反倒是一个字也不问,不由得好生奇怪。想了一想,终还是没有开口。二人就静静对坐,各怀心事。

  约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听见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连忙起身,进来的却是管周。他淡淡笑道:“让二位久等了,传王爷令,请二位到奉天台。”

  尚奚环吃了一惊,奉天台是宁西王府,不,可是说是整个宁都城最高的一处高台,是前宁西王凤宇赞花了三年功夫建成。据说凤宇赞当年得了一个侍妾,此女貌若天仙,温柔贤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王妃待她也是礼让有加。无奈战乱时,竟然无端被人掳走,下落不明。凤宇赞建此高台,实为登高望远,一解相思。当然这只是民间的传说,尚奚环深知,宁西王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建了这样一个高台,绝非只是为了一个女子那样简单。平日里别说上去,就算是靠近那高台,没有宁西王的命令,也是绝不可能的。自有奉天台以来,就没有一个官员上去过,却不知凤九天传他们二人去那儿,又是何意?

  尚奚环心中深觉不安,一路想了无数个主意,却没有头绪。眼前已经到了奉天台下,管周施礼道:“二位请自己上去吧,奴才只能送到这里了。”说着退出园门口待命。尚、盍泚二人只得沿着蜿蜒的石阶,慢慢往上走去。才走到一半,尚奚环忍不住回头去望,那台下的树木人物已经缩小到常见的一半,忍不住心中一颤。

  到了顶端,二人才开始打量这高台上的一切。这里四处平旷,只看得见微微泛白的石条,平台南面有一张石桌,上面竟然摆了一张琴。半点花草旌旗的影子都没有。放眼四望,整个宁都城都尽收眼底,二人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只听见一个声音道:“景致不错吧?”

  二人连忙恭敬立在一旁,道:“卑职尚奚环,参见王爷。”盍泚退到他身后,也淡淡道:“草民盍泚,参见王爷。”

  凤九天缓缓地走到高台前边,望着整个宁都城笑道:“本王总以为西藩之地能有多广阔,可是每次一站到这奉天台上,便只觉得脚下的宁都,就仿佛只是弹丸之地。”

  尚奚环道:“由高望远,眼界开阔,平时所见,当然微末。王爷能在这奉天台上俯望天下,已非常人所能及。”

  凤九天笑道:“尚大人这段日子不带兵,奉承话倒是越来越会说了。”

  尚奚环一惊,连声道:“卑职只是一时感慨,实话实说了。”

  凤九天轻轻地哼了一声,没再理他,看着盍泚道:“你就是四绝公子?”

  盍泚道:“草民正是。”

  凤九天道:“你抬起头来回话。这次到知州,可有什么收获?”

  盍泚禁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有瞬间的怔忡。外界传言这一代宁西王俊美无比,幸好生为男子,又权倾天下,否则,还不知会是怎样的红颜祸水!眼前的凤九天立在奉天台上,残阳的余辉映得他衣衫华贵,风姿绝代,一双星眸却是平淡至极,面色无波,让人无从揣测他心中所想。盍泚暗叹,传言果然不假,只是无论谁看到这眼前的人儿,都无法想象得出,他会有万般毒辣的手段!想到此,连忙又低下头去,答道:“知州府尹荣放,深知边关要塞,不容有失,因此励精图治,颇得民心。”

  凤九天淡淡道:“哦?那……尧淮安呢?”

  盍泚道:“尧淮安身为左督大司马,自然是加紧练兵,没有半分疏忽。他虽不清楚王爷因何要调两万兵马前往宛中,但见了兵符,立刻调遣将领前往,并无二心。”

  凤九天道:“你辛苦了。你虽无官无品,但本王深知你有报国之心,又承你舅舅几番保举,本王才会让你与申彻同去知州。本王知道,你与尧淮安自幼相识,感情不错。此次去知州,他可有好好招待你?”

  盍泚道:“盍泚无德无功,让王爷这般看得起,愧不敢当。如今边关战祸将起,草民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细叙旧情?尧大人身系西藩安危,仍然不急不燥,进退有度,倒是令盍泚佩服不已。”

  凤九天笑道:“好。看来盍泚公子此去收获颇丰。”

  盍泚一愣,低头沉思。人说宁西王喜怒无常,性情乖张,眼见他所问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平淡至极,没有什么不妥。想起尚奚环先前曾嘱咐他不可多言,当下只得收敛了神色,恭敬道:“请王爷见谅!盍泚虽只是一介布衣,也并非无知草莽。草民的父母皆死于战乱,关外诸国对我天垠朝一向虎视眈眈,如今月异国已经在集结兵力,恐怕开春之后,必会来犯。到时候,耀新国也不会坐视不理,定生异心。盍泚此生心愿,就是想将那异国来犯之贼,尽数赶回去!”

  凤九天收了眼光,望着脚下的宁都城,声音飘飘而来:“赶了一次,难道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十五年前他们不是也来过了?现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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