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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徐丽珍叹道:“阿弥陀佛,你总算是醒了。你要再不醒,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君亦休心中一酸,这个二娘平时虽然势利跋扈一些,但是心还是向着君家的。她虽没有什么见识,还算是个良善之人。当下轻声道:“二娘别担心,亦休没事。”

  燕儿将药递到她唇边道:“小姐,先别说那么多,把药吃了吧。你再不醒,我只有去请无花师太了。”

  “不用请,我这不是来了。”众人闻言抬头一看,果然见到无花站在门口,顿时惊喜万分。连忙请进屋来,让座奉茶。无花走进屋内,打量着她气色,笑道:“亦休,你还好吗?你父亲的事,为师已经听说了。难为你,这些日子四处奔走,只不过……”

  君亦休连声道:“师父!这是徒儿的家事,不劳师父操心。师父每日要处理庵中之事,已经够烦了,不必为徒儿担心!”

  无花道:“为师知道你懂事。但……我也有一些消息。这件事,怕是和宁西王有关。”

  徐丽珍惊叫一声,失声道:“宁西王!难道……难道是上次我们拒绝了婚事,所以他不肯放过我们?!”

  四十四 凉夜

  无花转眼望着徐丽珍,疑道:“婚事?怎么回事?”

  徐丽珍道:“师太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宁西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找了个媒婆来给亦休提亲,可是我们家亦休也是,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就是不肯嫁!这下可好,把宁西王给得罪了吧!可怜你爹……”说着,说着,竟然又抹起泪来。

  君亦休黯然道:“是我自不量力……以为……我真是想错了他。”

  无花深思地望着君亦休,平静的眼光里有了一丝探究。那徐丽珍还是数落几句,却被她打断道:“君夫人,可否让我和亦休说几句话?”

  徐丽珍愣了一下,只得笑道:“当然可以了。”于是客气了两句,和燕儿一同退出门外。君亦休不安道:“师父!”她隐约感觉到无花会说什么,低了眼不敢去瞧她。

  无花叹息一声,抚着她的手,轻声道:“亦休,你跟师父说一句实话,你……对他,可有半分情意?”

  君亦休猛地抬起头来望着无花,眼光里闪过一丝惊惶,喃喃道:“我……我……”她万没料到无花会有这样一问,心中顿时乱了一分,师父不比父亲,师父对人心看得如此透彻,哪里能隐瞒她分毫?只是她对凤九天的心,在这世上,却真的无人能懂。他对她的好,早已经深深地烙进了她的脑子里,怎么可能那样轻易地就抹煞?当她见到宁西王时,只是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个是西藩之王,不是梅花庵里柔情款款的九郎。所以,她不必为了他伤心。她一直依靠这样的想法来不断地麻痹自己。如今被无花突然一问,心里的伤口突然被撕开来,让她痛得不想呼吸。

  无花见她脸色已变,只得站起身来,轻声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这情意之事,是旁人最插上不手的。当年你母亲如此,珍珠儿也是……”说这到儿,她突然顿了一顿,又道:“亦休,师父无意想质问你什么,只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将会是你此生,最大的劫数。”

  君亦休浑身一颤,手里紧紧地绞着丝被,只是喘气,苦涩道:“师父说得没错。只是徒儿……徒儿……如今已经身不由己……”

  无花道:“亦休,自你十岁发病以后,为师看着你长大。你为人如何,为师非常清楚。不过……以你之力,恐怕不能改变什么。宁西王凤九天,自一出生,便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是你所不能想象的。他这一辈子,恐怕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动情。你若倾心于他,怕是……一江春水,要付诸东流!”

  君亦休无声地叹息道:“师父,亦休从未想过要他对我如何痴情专心,只不过……机缘巧合,让亦休的命运与他结缘。我原本想,就算是从今往后,不再见他,不再想他,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只要能译完师父交给我的经书,此生也再无遗憾!只可惜……我无怨无恨,只求平心静气,却惹恼了他……这件事,是亦休想错了。他根本不在乎情意如何,他在乎的,只是他宁西王这高高在上,不容有逆的权利!”

  无花的心微微一动,她轻轻抚着君亦休的头发,若有所思道:“好孩子,师父明白你的心了。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记住师父曾经说过的话,生命不在乎长短,只在乎你到底能做什么。为师也希望,若有一天,他真能明白你的好,或许……真能扭转乾坤……”

  无花凝望着亦休,柔和的眼光里,突然有了一丝别样的光彩。为何她们的子女都如此与众不同,或许正是天意,要她去他的身边。

  无花替君亦休把了脉,又留了些,嘱咐她服药的方法,这才回了梅花庵。君家为了能早日将君望祖救出来,花了不少银子去官府上下打点,后来得来的消息,只是说案子押后再审,仍不让家属前去探望。

  一连过了五天仍然没有消息,徐丽珍有些急了,整日对着君亦休唉声叹气。君亦休望着手中的《延华经》,沉思道:“燕儿,你把我箱子里的那块白色绣了梅花的丝绢取来。”

  燕儿应了一声,连忙将那丝绢取了来,君亦休在手中,凝看了半晌,那绢子上写了两行诗:“暗香初绽空待枝,孤芳疏影染相思。”字迹随意有力,一看就是男子所书。这是凤和天当初在梅花庵为引她前去,送她的信物。也是他送她的唯一的东西。她在丝绢的一角绣了一枝红梅,原本是想找个机会再送给他的,谁料……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

  君亦休看了一会,方才轻声道:“二娘,你想办法,将这丝绢送去宁西王那儿……他自然明白……”

  徐丽珍愣了愣,接过那丝绢瞧了半天,只得叹道:“好吧。大不了,我厚着脸皮,去求求那个陈媒婆去!”她起身欲走,转眼瞥见君亦休神色似有些黯然,刚到嘴边的话,只得又咽了回去,叹了几口气,快步走了。

  入了夜,天气仍然很凉。徐丽珍一直到晚饭后才回了府,却是一脸的喜色,进了门就叫道:“亦休!有好消息!”

  君亦休放下手中的经书,喜道:“二娘,可是爹爹的案子有起色了?”

  徐丽珍怔了一下,旋即笑道:“不是的。只是今天下午我去找陈媒婆,她正好要去宁西王府,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破了,才让她同意带着我一块儿去了。啧啧,那王府还真是不一般的气派……”

  君亦休问道:“是吗?那二娘……可是见到了王爷?他是否愿意帮我们君家?”

  徐丽珍叹气道:“我哪有那个福气见到王爷?不过我见了管家。我把你的东西取出来,请他务必转交给王爷。好在我会说话,那管家竟然答应了。没过一会儿,就听那管家的回来说,你那东西王爷已经收下了,看来……王爷还是通情达理的。这一次你这宝没押错!”

  君亦休眼光微微一暗,强自笑道:“是吗?”

  徐丽珍见她情绪不高,不由得又道:“怎么了?你不高兴吗?说不定王爷对你并未死心,愿意纳你入府,那你爹,就有救了!”

  君亦休呆了一呆,心里却说不出什么滋味。从内心里来说,她当然不愿意嫁去王府,去做他众多侍妾中的一个。可是,如今唯一的办法,却只能嫁去王府,只希望她这一番卑微之举,能消除他心中的不快,对他们君家伸出援手。只要家里人平安无事,她才能安心。

  她自顾发呆,徐丽珍喋喋不休地说了些什么,也没有注意去听。好半天才突然听到“盍泚”两个字,蓦地回过神来,问道:“二娘你说什么?”

  徐丽珍扁扁嘴道:“我是说啊,幸好当初你没答应那个盍泚公子,不然现在可是麻烦大了。”正说着,门外有人来报:“夫人,小姐,盍泚公子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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