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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


  说话的竟然是刚才长孙无极隔开两人后,一直半跪拄刀支地喘息的孟扶摇。

  长孙无极刚要坐回座位,听见她这一声身子一僵,再回首时神色如常,眼神却已满是无奈。

  他那眼神一掠而过,瞬间长睫掩下遮住眼中神情,平静的问:“孟将军有什么要说的吗?”

  孟扶摇拄着刀,仰起头,狠狠咽下逼到咽喉的鲜血,大声答,“我不能白白被他暗算了!我要和他打到底!”

  满座震惊,看孟扶摇目光有如看白痴——巴古被取消争夺权,裴瑗和雅兰珠斗到现在还没休,看那两人都已精疲力尽,无论谁胜都将是惨胜,哪怕孟扶摇受了伤,再要夺这个第一都易如反掌,倒是这个巴古,状态极佳,又有一手诡异禁术,她现在怎么可能是对手?

  送到面前的魁首不要,却要到巴古手下送死?

  何况现在她再和巴古决斗,就已经脱离真武大会范畴,属于私人仇怨,不再受大会现则限制保护,会出现什么结果,真的很难预料。

  这真是个疯子!

  孟扶摇半跪于地,视满殿震惊于无物,只死死盯着巴古——她不是疯子,也不是吃点小亏就刺激疯狂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报复的傻冒,她只是因为,那一霎她真的看见了妈妈!

  不是幻影,不是虚拟,是真实的场景,她很确定那一霎的医院和母亲,并不是以往场景的回溯,那一刹她看见母亲床头边那拒子上的花,那是一技深红的梅花,是梅花。

  孟扶摇的手指,深深抠进金砖的缝,不那么用力,她怕自己的眼泪会立即泉涌而出,那样的泪光闪烁里,前生久违的记忆如画卷铺开,亮光一闪,门缝推开。

  门推开,那个女子轻盈走来,将一朵茉莉放进花瓶里,笑着亲了亲床上的病人,又仔细端详了花瓶里素淡的花朵,不满的嚷嚷:“哎,这花颜色太素淡,赶明儿家里院子里梅花开了,掐一枝最好看的插着,要最鲜亮的!”

  “行了,扶摇,你去吧,”床上的母亲微笑,“云南气候湿热,带点霍香正气水。”

  “哎!”她挥挥手,开了门出去,又突然探进头来,道:“不知道要去多久,万一有事耽搁了,梅花开我还没回来,叫隔壁强子给你每日换花。”

  “傻孩子,现在才夏天,哪会到冬天还没回呢?”母亲微笑……

  那是她和母亲最后的一次见面,相隔至今,十八年。

  那年,那个时空,关于梅花的约定,从此长痛于她心,那许多辗转难眠的夜里她无数次目光炯炯的坐起来,想,母亲是不是还在等她?等那朵永远不会由她亲手插上的梅花?而一直没有等到她的母亲,又会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那些弦月微光的夜里细数离人的归期?

  就是那年夏,她刚刚定了职称,涨了工资,第一次有钱将母亲送进医院住院,她和她约好冬天时掐最美的那朵梅花,然后那个誓言被命运融化。

  然后,就在今天,在异世时空一个前世里再也不会想象出的决战的场合,在那个诡异的对手对她张开掌心的眼睛的那刹,她看见了那朵约定的梅花,看见了母亲,她清楚看见母亲靠在床头,微皱着眉叹息,看见她鬓边又多了许多白发,比她离开时多很多。

  正是因为这朵花和这样的母亲,孟扶摇才确定了巴古那双眼睛开启的世界,不是自己的回忆的倒影,而是真正的那个时空的影像投射,她甚至因此确定,前世时空和五州大陆确实不一样,现在的十八年,不是那里的十八年。

  母亲的病,活不过十八年,那只眼睛里看见的母亲,虽然老了些,也不是老了十八岁的模样。

  孟扶摇含着眼泪舒了口气,几乎要双手合十感谢上苍,前世和五州大陆不是一个平行时空!而母亲还活着!她一直以来,那已经快要绝望的坚持,今日终于被证明了,没有错!

  正因为如此,她不能放走巴古,这个唯一给了她希望的术士,她要在他身上得到母亲更确切的消息!

  孟扶摇支着刀,微微喘息的站起身来,“弑天”平指,毫不犹豫指向巴古。

  她不看长孙无极——无论他答不答应,都不能阻止她刀锋所指。

  长孙无极却在看着她。

  看她眼底的泪花,看她执拗的神情,看她摇摇晃晃却决不后退的站姿,看她全身都在发抖唯独伸出的刀锋平定如一泓深渊。

  他用眼神微微叹息,那眼神里疼痛如流光掠过,他看着她像看着沙漠里的绿洲,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似乎刹那相望,却又远如千里。

  然而爱她,哪怕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命运的失重掉落,也得,放她飞。

  大殿沉静如水,所有人在等待一个回答。

  长孙无极最终平静的答:

  “既然孟将军提出挑战,那么,请便。”

  ***

  孟扶摇吸一口气,她突然有点想哭。

  长孙无极要说出这句话,很难吧?

  她似乎总在为难他。

  要他不停的面对抉择,要他在保护她和放飞她之间踌躇,要他在服从自己的心和成全她的心之间无休无止的为难。

  有一种放手,难过拥有。

  孟扶摇轻轻咽了口唾沫,将口中的药丸咽下,刚才,长孙无极掠下场中,横袖一斩的刹那,趁那风声将歇未歇,负在身后的手,将一枚药丸弹进了她怀中。

  她半跪在地不动,也是为了更方便的将药送入口中。

  眼见魁首将要到手,他一番苦心却又要被她付诸东流,孟扶摇轻轻笑起来——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在那样的笑容里,她深吸一口气,全力压下内腑里翻涌的血气,轻拭刀锋,手指在极度锋利的锋刃上掠过,一掠便是一道血线。

  深黑刀身,刹那大亮,泛起微微红光。

  以主人之血喂神兵之器,可破邪术。

  红光越来越亮,黑色的“弑天”尝遍敌人之血,第一次领受主人血液,辉光愈盛,艳红夺目。

  巴古注视着那柄看起来平平无奇却突然华彩万丈的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微微一变。

  只是他分神的那一霎,孟扶摇立即动了。

  她扬刀,劈地!

  黑红刀光携千钧之力,如一道九天雷锤,重重轰在地下!

  “嚓——”

  质地极其坚硬的金砖地,被这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劈,硬生生劈出一道狭长的深沟,砖屑飞溅中,一道灿亮的白光如瀑布泉涌,呼啦一下从贴地的刀尖蹿了出来,转眼间穿越深沟,直达巴古脚下!

  没有人可以把武功练到脚底!

  如此刁钻古怪的角度!

  巴古全身都在戒备着孟扶摇看来注定气势凌厉的一击,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把凝尽全身力量的一击用来劈地,刚刚一怔,那亮得令人无法直视的白光已经到了脚底,“破九霄”第六层的迫人威力,没有人敢于硬接,巴古“嗷”的一声,下意识的直窜而起。

  他应变极疾,跳起的那一霎,鬼头抓霍然张开,鬼头眼睛虽然被长孙无极插碎,但是血口深处,竟然也是一双诡异的眼睛!

  孟扶摇却已经不在他对面,她在他的去路上等着他。

  她一劈裂地毫不迟疑,立刻纵了出去,身形飞燕般一展已在巴古头顶,头下脚上,正正和火箭般拔地而起的巴古对冲到一起!

  我在你头顶,你有本事脑袋上也刻眼睛!

  咱俩脑袋相遇,看谁脑壳硬!

  孟扶摇森然一笑,“弑天”横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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