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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漠然一脸无计可施地叹气:“谈何容易,王爷只怕比她更难劝。我只恐等王爷回心转意,这位已经回天乏术,那时你我如何背负这个罪名?”男女之情真是可怕,竟连王爷这样睿智之人也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这段孽缘,也许就是因为两人都太聪明了,才致有许多波折磨难。

  醉菊却道:“这边想不到办法,自然要到另一边试试。看我的。”留下漠然,一人向书房处走。

  楚北捷正在书房,将手边的茶碗摆弄着,直到茶水完全冰冷也没有喝上一口。忽然听见门外有人道:“王爷,醉菊求见。”

  楚北捷从椅上猛然站起,片刻醒悟自己太过冲动,又徐徐坐下,将茶碗放回桌上,沉声道:“进来。”

  醉菊走进书房,朝楚北捷行了个礼:“王爷,醉菊已经见过白姑娘了。”

  “还是不肯进食?”

  “是。”

  “身体如何?”

  “看她的脸色,极弱。”

  楚北捷“嗯”了一声,用浑厚低沉的声音问:“你没有帮她把脉?”

  “没有。”

  “没有喂她吃药?”

  “没有。”

  “没有为她针灸?”

  “没有。”

  楚北捷冷笑:“你师父夸你聪明伶俐,善猜度病人心思,连心病都手到病除,既然不用把脉服药针灸,一定有其他办法可以治好她了?”

  “是,”醉菊恭声道:“醉菊确实有办法帮她。”

  “哦?”楚北捷眼中掠过一丝精明:“说说你打算怎么帮她?”

  醉菊仔细思索片刻,用很快的语速吐出了一句话:“如果王爷坚决不肯亲自看望白姑娘,醉菊最能帮助白姑娘的办法,就是为她配一剂上好的毒药,让她没有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她停下来,叹了口气:“别人是劝不了白姑娘的,我只听她说了一句话,就知道她不是在威胁或者敲诈,而是真的怡然自得,毫无怨恨地等待着王爷的决定。医者父母心,既然明知无可救药,醉菊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楚北捷呼吸骤止,拳头握紧了松开,松开了又缓缓握紧,低声问:“她说了句什么话?”

  “她问醉菊,是否闻得到雪的芬芳。”醉菊露出回忆的神态:“她说,心无杂念的人,才可以闻到雪的芬芳。”

  楚北捷霍然从椅上站起,恍遭雷击。良久,失神地问:“她真的这么和你说?”

  “王爷,你要狠得下心,就让她去吧。”

  话未落地,楚北捷已一把掀开厚重的门帘。

  入骨的寒风卷刮进来,吹得墙上的墨画簌簌作响。

  看着楚北捷离去的背影,醉菊微笑地启唇:“师父啊师父,我没有说错吧,生病的那个是王爷啦。”

  跨进屋内,目光触及娉婷的刹那,楚北捷几乎动弹不得。

  他猜想过许多次,但从没有想过,娉婷会是这么一副模样等着他的到来。

  她仍旧斜躺在榻上,上身倚着靠枕,头轻轻挨着枕头,露出半边柔和的侧脸。一床厚厚的深紫毛毯褪到腰间,越发显得弱不禁风。书卷打开了一半,铺在手边。

  一切就如一幅静止而优美的绝世名画。

  清可见底的黑眸瞧不见了,因为她闭上了眼睛,黑而长的睫毛服帖地盖在眼睑上。

  一丝安详的笑意,从干燥开裂的唇边逸散。

  骤然间,楚北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娉婷去了。

  她已不在了,含着笑去了。

  天地裂开无数缝隙,如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将四季都吞入腹中。

  一切已不复存在,春花、秋月、夏虫、冬雪,尽失颜色。

  她轻轻勾弦,淡淡回眸间,成了一道绝响。

  已是绝响。

  楚北捷呆若泥塑,摇摇欲坠。漠然一个箭步上前,扶着楚北捷的手,被他一把推开。

  红蔷正巧进屋,看见楚北捷的身影,又惊又喜:“姑娘,白姑娘!王爷看你来了。”扑到娉婷榻前,柔声道:“姑娘快别睡了,王爷来了!”

  摇了几摇。

  楚北捷看着,眼睑下的眼珠微微动了动,沉静的眸子,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打开。

  那眸子藏尽了世间的颜色,它缓缓张开,光便从里面透出来,张得越大,被它藏起来的颜色就都散出来了,毯子、床榻、靠枕、纤纤手边的书卷,甚至红蔷脸上的血色,一切都从苍白恢复成过去的模样。

  就像娉婷的身边,笼罩着一圈淡淡的光芒,令人不能直视。

  楚北捷终于找回自己的四肢,他脑中空白,眼里只有前方发出的一片光芒,幸亏脚有自己的意志,迳自走到桌前,端起那碗云耳鸡丝汤,坐在榻边。

  不知何时,漠然和红蔷已经退下。

  楚北捷端着汤,娉婷睁着明眸。

  两人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对撞在一起。

  “王爷……”

  “一定要寻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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