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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翡华走了后,韩王孙他们也告辞了。我陪着情绪低落的谢昭瑛慢慢走回家。

  谢昭瑛一路没说话,脸上笼罩着一层乌云,眼里有种恨恨的光芒——雷电交加,生人勿近。

  我斗着胆问:“二哥,翡华姐姐,到底是谁?”

  谢昭瑛脸色稍微缓和一点,说:“她是工部尚书的独生女儿秦翡华。东齐双姝之一。另一个,就是你姐姐谢昭坷。”

  难怪,难怪。谢昭坷清高幽冷,秦翡华温柔婉转,两位都是绝代佳人。

  我又问:“两边家长不同意你们好吗?”

  谢昭瑛冷笑一声说:“秦家有意送翡华入宫。”

  巧得很,谢家也是这么打算。“难怪人人想做皇帝?”

  “皇帝?”谢昭瑛讥讽道,“那个病恹恹的大权不在握的老皇帝?才不是他!太子故世后,还有皇后一手带大的二皇子萧栎。翡华现在已是在皇后宫里做女官,秦赵两家意图十分明显。”

  我说:“这么说,我们家和秦家都想讨好赵家?”

  谢昭瑛刚同心上人离别,心情不好,有点愤世嫉俗,张口就说:“萧氏再这样不振,这天下迟早就要改姓赵。”

  他的声音大了点,我吓出一身冷汗,趁这地段人少,赶紧拉着他往家走。

  走到家门口,守在门外等我们的下人嚷嚷着:“二少爷和四小姐回来了!”然后从里面呼啦涌出来一大堆人,为首的就是谢太傅和谢夫人。

  谢老爷子“哼哼”道:“居然还知道回来?”这句是冲着我来的。

  谢夫人劝他道:“回来了不就行了。好在你跟着去了。”这句是对谢昭瑛说的。

  大哥笑道:“我们都担心小华迷路。回来就好了,开饭了,都进来吧。”

  谢昭坷大概因为老和尚预言我会顶替她的位子,很是高兴,十分难得地放下矜持挽住我的胳膊。我才吃了回来,没有什么胃口,她居然还热情地为我夹菜盛饭。

  饭后,我果然被谢氏夫妇叫去了书房。书房森严,烛灯高悬,谢太傅一张儒雅的老脸被这光从上往下一照,皱纹毕现,我似乎一下又穿越去了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

  谢太傅一声喝:“跪下!”

  我“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也不管什么女儿膝下有黄金的废话。

  谢夫人好心提醒我,“不是跪你爹,是跪祖宗。”

  我这才看到谢太傅身后墙上挂着一张画像,前面点着香。只是白天才跪过,现在又来跪,祖宗也会嫌烦吧。

  谢太傅语重心长道:“白天慧空大师的话,你都还记得吧?”

  我翻白眼,想忘可不容易。

  谢太傅说:“我们谢家,出仕为官,已有百年。其间代代忠良,出过一位宰相,三位将军,还有两个贵妃三个从妃。可是,绝对没有出过……”

  “皇后?”我接上。

  谢太傅狠狠剜我一眼,“没出过你这样不知礼数野蛮横狞之人!”

  我没好气道:“爹,不能怪我,我傻了十五年,突然有人来和我说,我将来能母仪天下,换谁都会被吓得心律不齐。”

  谢夫人倒是站在我这边,点头说:“也是啊,老爷。小华还不懂事呢,你该把她当两岁孩子。”

  谢太傅消了一点气,白天里给我冲撞时丢的面子又捡回来一些。但还是板着脸说:“你虽然病了很久,但是也不小了。既然现在你病好了,今天又发生这样的事,谢家有些事还是让你稍微知道一点的好。”

  哦?什么?前朝余孽?武林密探?还是谢太傅您老也为国家安全局工作?

  谢太傅说:“谢家的每一代,都有女子与皇室联姻。到我这辈,本来是计划送你三姐进宫的。”原来是这事。“慧空大师向来口无虚言,今日所说,将来必会灵验。”

  开什么玩笑!我忙说:“爹,凡事都没有个必定。您瞧我这副模样,换谁都不会是我做皇后啊。要是我都能做皇后,这皇帝还不指是什么德行呢!”

  谢太傅应该是个死忠的保皇党,一听我这么说,血压噌地又高了上去,“能入宫伺候皇上,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休要胡言乱语,给谢家惹来祸事!”

  几辈子?

  我倒是做了八辈子的尼姑,潜心向佛得很,可是佛祖却把我丢到这么一个烂摊子里。还皇后呢?等我原来的身体修补好,拍拍屁股就走人,那个皇宫,爱谁谁去。

  谢夫人叮嘱我:“关系到谢家百来口人,今日佛堂里的事,以后谁也不能告诉。还有,从明天起,我叫宋先生给你单独授课,下午学声乐、女工……”

  晴天一个霹雳打在我的头顶,谢昭珂的遭遇落在了我的头上?我感觉自己就像被狂喂饲料等待屠宰的猪,痛苦的吸收之后就是必然死亡的命运。

  我将五官皱做一堆,膝行过去抱住谢夫人的大腿,惨呼道:“娘,我可不可以不学啊?”

  谢夫人说:“不可以!”

  我说:“我能断文识字,诗也能做几首,会洋文,数理化稍好,还精……略通岐黄。我已经不需要再学什么了!”

  谢夫人问:“你会刺绣烹饪,歌舞琴棋吗?”

  我不屑,“每个女人都会,我再会有什么意思?”

  谢夫人却很有哲学,“男人都图一时新鲜,久了就腻了。还是传统贤惠稳妥些。”

  谢太傅不自在地咳了一下,我暗地里好笑。

  后来我又被叮嘱了几句才给放了出来。云香在院子外面等着我,我一边向她发着牢骚,一边走回自己的院子。

  云香忽然拉了拉我的袖子,我闭上嘴,顺着她的手看去。院子墙头上,蹲着一个孤独的身影,惨淡的月光把他的背影拖得老长,他就像一只沧桑的大雕,狠狠地面对着人生中的这次寒冷。

  我手脚并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也爬了上去,在他身边坐下。

  墙外就是条小巷子,白日里会有一些无证摆摊的商贩在卖一些瓜果鞋袜什么的,围墙也不高,以前没有挨偷,那是谢家运气好。现在很晚了,到处静悄悄的,更衬得身边人的孤苦可怜。

  我开口打破静默:“二哥,你是不是在想着翡华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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