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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他?”陆颖之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拨开了鸟笼上的扣锁,把鹦哥抓了出来,“他呀,可说了很多呢!”

  鹦哥早被驯服了,乖顺地停在她的手上。

  她原本轻柔地顺着它的羽毛,眼里突然迸射出凶狠的光芒,双手紧抓住鸟儿,扯着它的羽毛。

  鸟儿吃疼,大叫着拼命挣扎。终于一个不留神,啄了她的手,挣脱开来,呼啦一声飞了出去,越过屋檐很快不见了影子。

  宫人们立刻训练有素地跑去捉鸟儿,一时宫里乱成一团。

  只有宝莲这时看到陆颖之脸上阴冷透露着杀意的笑,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这是什么?”宇文弈看着碗里材料不明的汤水。

  谢怀珉很恭敬很耐心地给他解释:“陛下,这是青龙翡翠汤,当然,我们一般管它叫蛇肉绿豆汤。”

  “蛇和绿豆?”宇文弈不解地看她,“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吃的啊。”谢怀珉理直气壮。

  宇文弈无语两秒,问:“我吃这个做什么?”

  “哦,”谢怀珉笑道,“这汤清热解毒又明目。下官是见陛下这些日子以来为处理公务过度操劳,又加不注意用眼卫生,眼睛生了炎症,红肿不适。虽然用了外用药,可是要求最好的效果,还是要……”

  “知道了!”宇文弈有点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她的罗嗦,“我吃就是。”

  谢怀珉赶紧狗腿地递上勺子。

  常喜在旁边看着宇文弈一会微笑一会儿皱眉,他深沉的老脸也有点掩饰不住惊讶,光是他以“我”自称,就足够让常喜对这个谢大夫刮目相看的。

  宇文弈吃着蛇汤,闲闲地问谢怀珉:“你的书最近写得怎么样了?我听刘太医说,他看了你的书中前三册,赞不绝口,又十分惭愧,觉得不配再领太医监。有这样的事?”

  谢怀珉扭着脸笑,“陛下您这不是折煞为臣的吗?我可夸不得,一夸就得意地飞上天去了。”

  宇文弈问:“你最近见着十三了没?”

  谢怀珉摇头,“好些日子没见着了。陛下都找不到他?”

  “你以为皇帝就是万能的?”

  谢大夫茫然,“虽然不是万能的,但起码也是全能的吧?”

  宇文弈莞尔,“你倒说说,我都能做什么?”

  谢怀珉想想,道:“陛下除了不能上天入地和生孩子外,也没啥不可能了的吧。”

  常喜一口气没喘顺,猛地咳了起来。

  宇文弈叹着气,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这你算是夸奖吗?”

  谢怀珉讪讪,“我这人很老实,不大擅长拍马屁。”

  常喜又是一阵咳。

  谢大夫出于职业本能很关心,“常公公嗓子不舒服?秋季天干物燥的,注意多喝水。”

  又转去对宇文弈说:“什么良药,都比不过三样东西养身,就是合理膳食,作息规律,和多多运动。陛下现在年轻还不觉得,等上了年纪,各种病痛一来,才知道后悔年轻的时候过度损耗身体。”

  宇文弈摸了摸他还年轻的下巴,突然说:“我最近发现你很容易疲倦,时常睡着。我放你那十天假,你到底有好好休息吗?”

  谢怀珉一时有点尴尬。

  她当然是不能同他说真话:自己身体里携带某罕见病毒,本来依靠药物以治,结果该药被她用来炼制鼠疫药上,她疲劳过度无药可依以至毒发?

  这是宫廷剧,又不是武侠片。而且说出a来还得跟着解释b,为了b又要提到c,那这一番故事是又长又臭没有七十集演不完。宇文皇帝愿意看,她还没那耐心说呢。

  信是早去了齐国,是给宋子敬的。她还不敢告诉萧暄,怕那后果。宋子敬不可能不管她,怎么也得再想一个办法。

  不过鼠疫的事瞒不了萧暄那么久,一旦他知道了……谢怀珉打了一个寒颤。她想到了萧暄那种痛苦的眼神。

  或者,他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爱她,但也会担忧而焦虑吧。

  三年了。她月月写信,告诉他她爱他,却是不敢去想,他还爱她吗?

  反正他也从来没有回过信呢。

  宇文弈看着谢怀珉自己都没发觉地在走神。他放下碗,没有出声打搅。

  谢怀珉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十分美。轮廓柔和,因瘦弱也显得尖尖的下巴,深深的若有所思的眼睛,抿得有点薄的唇。文雅秀丽的脸上始终带着一股倔强和坚强,笑容豁达却有些寂寞和忧伤。

  “谢大夫,”宇文弈轻唤了一声,“你要是累了,就休息吧。”

  谢怀珉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陛下,有卸得了的责任,也有一辈子卸不了的。”

  宇文弈坐在那里。

  他有她不了解的过去,她有也他不知道的故事。他们之间离着不过五、六步,却是觉得隔着有千里远。

  那一刻,他在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先是治腿,后又日日请平安脉,两人比以前熟了很多。

  谢怀珉发觉宇文弈也并不如众人口中那般冷酷寡言。自从知道她去的地方多后,他总抽空小半个时辰,听她说说五湖四海的趣事。

  谢怀珉说:“秦国东北山区里某地的百姓,土地贫瘠,物资贫乏,生活十分困难。这也倒罢了,那里的人,个个都有一个大脖子。”

  “大脖子?”

  谢怀珉比着自己白细的脖子解释,“就是这里非常粗大,像是长了一圈瘤子。不但如此,眼睛还往外鼓,像金鱼一样。得了这病,连子孙都受影响,多半又痴又傻。村子里的人口也就这么渐渐凋零下去。”

  “有这等奇病?”宇文弈惊奇,“这病能治吗?”

  谢怀珉点头,“其实就是吃的东西里,缺一种叫碘的东西。我们平时摄取碘都是通过盐。那个村子里的人本来就在深山,又穷,没有钱买盐,又没有从其他途径摄取这个成分,这才致的病。”

  宇文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秦国民生如此,当政者却还沉迷发展军备,激进冒犯邻国。”

  谢怀珉笑:“穷兵才会要黩武。倒也不能怪他们,越是生活没保障的人,才越不安分,才特别具有攻击性。他们一无所有,所以他们不在乎失去。”

  宇文弈却反问:“那权势之人强取豪夺,又算什么?”

  谢怀珉应答道:“那是人类丑陋的贪欲。豪强们拥有特权,他们不知道克制欲望几个字该怎么写,随心所欲。但其行径只能导向一个结果,那就是灭亡。”

  豪强阶级之首的宇文皇帝却是笑得十分满意,“克制欲望,人生在世,也少了许多欢乐。”

  谢怀珉今天特别感性,“陛下,一个人得到多少,失去多少,都是平等的。比如您,严于律己,牺牲睡眠牺牲娱乐,甚至牺牲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来换取了一个太平繁荣的盛世。虽然我觉得您不用牺牲那么多同样也可以做得到现在这样一个名君——您得分清贪婪的欲望和享受生活的不同。”

  宇文弈任由她这个小小大夫指点自己的生活,“那你呢?”

  谢怀珉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我看得懂别人,却看不懂我自己。要知道,天上的神仙不通人意,我们主动舍弃了一些东西,却不一定就能恰好换回来我们想要的。”

  她秀丽的面容上一时又写满了忧虑和失落。

  宇文弈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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