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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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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吃着,却看到有人穿了一身缟素进来了,那店家有些不乐意,皱眉说了一句,"怎么穿着丧服出来吃酒?" 那人叹了口气,道:"好好的谁乐意服丧呢?不过是河北的铜马大王去世了,我家受过他的恩,因此便为他服丧……" 他话未说完,阴丽华手中的木箸便吧嗒掉在了地上,僵硬着脖子扭过头,呆滞地道:"你……说什么?" 傅弥更是不信,猛拍了一下长案,怒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大王怎么可能会死。" 阴丽华犹自呆呆地看着那人一身刺目的缟素,"你说……哪个铜马大王?" 那人叹了口气,道:"这天下能有几个铜马大王?自然是河北的铜马大王。听闻他前几日追击铜马军中了埋伏,落下悬崖,身亡了。在河北,几乎家家都在为大王服丧。这事,又岂能乱说的!" 阴丽华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全身的伤口都在痛,痛得她几乎晕厥过去,她惨白着脸,喃喃呓语,"不可能……不可能啊……他怎么会……怎么会死呢?冯异明明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他……他分明答应过我会活着回来的。"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跑。 傅弥大叫着追上去,"夫人,我离开时还曾见过大王,他不可能会突然死了的。也许这只是谣传,你不要急,我这就带你去河北。" 她手脚发抖地往车上爬,左手狠狠按在车辕上,才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涌出大量的鲜血来。 身后食肆里的人有跑出来问她们要饭钱的,有指着她问她是铜马大王的什么人。但她却只觉得浑身奇寒,犹如踩在不见底的云端,身子不停地往下掉着,找不到任何的依靠。 傅弥扶着她上了车,便驾着马车,飞快地往北方去。 她昏昏沉沉地靠在马车里,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所有的理智统统都消失了,只剩下满心的恐惧无助和绝望。 我不会死,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你既然嫁给了我,我便一定不会让你守寡。 言犹在耳,可是他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 刚一入了河北的地界,傅弥便停下了马车。 "夫人……"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阴丽华扑过去,挥开车帘,却见入眼一个村子,来来往往,人人缟素。她忽然觉得咽喉似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呼吸,眼前一黑,在傅弥的惊呼声中,一头栽下了马车。 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在哭,一阵远,一阵近,飘飘忽忽地萦绕在她的耳边。她浑浑噩噩地躺着,睁不开眼睛。 是谁在哭?娘?习研? 听不出来。 接着,便又慢慢睡了过去。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压抑的、隐忍的声音在她的头顶飘忽着。 "遭了很多罪……夫人是爱之深,痛之切,对大王一片真心,无人可及。" 似乎有人碰了碰她的手,却又极快地收了回去。 是谁? 谁来了,谁有走了,她昏昏沉沉地数不清楚。只是觉得心口处痛得厉害,像是被人生生挖开了一般,血淋淋的,空了一块,隐有冷风洞穿,寒冷刺骨,疼痛刺骨。 刘秀刘秀,你真是我阴丽华命里的劫。 是谁在娇憨地笑,带着赌书泼茶一般无所顾忌的欢欣喜悦? 刘秀在此立誓,此生定不负你阴丽华。 是谁的誓言字字真心,真如此生此世都只爱一人一般地情深义重? 可是,他们都去了哪里呢?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不是不想醒过来,而是醒不过来。胸口空荡荡的,连身体上的疼痛都不再有知觉,只是觉得疲累。 "阴丽华,你听着,刘秀没有死,他是掉悬崖了没有错,可是他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是谁的声音?他说什么? 她猛地睁开双眼,嚯地坐了起来,一把抓起身边的人,双目凝前,"你再说一遍。" 邓禹双目微冷,狠狠抽回自己的手,"终于醒了?" 她厉喝:"邓禹。" 邓禹忽然一指她,厉声叱骂,"阴丽华,你个傻子。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清醒一点行不行啊。" 阴丽华冷冷地掀开薄被,也不趿鞋子,拉开门便叫:"傅弥!傅弥!" 一边,傅弥安安静静地出现在她面前,"夫人。" "他是不是没死?"胆战心惊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屏息着注视着傅弥,等待着他点头或摇头。 傅弥黑白分明的瞳仁静静地望着她,然后轻轻点头。 她忽然就松懈了下来,抬了抬手,不知道是想要捋一捋额前的乱发,还是想要做些别的什么,但终于又垂了下来,浅笑着点点头,过了许久才轻轻说了三个字,"那就好。" 那就好。 转身慢慢地往屋里走,胸口又有了跳动的感觉,她似乎又活了过来。 可是,傅弥的话,还没有说完。 "郭氏夫人在温明殿,诞下一子,取名为彊。" 她僵住。 站在屋中央的邓禹,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悲悯。 第十七章:终登帝位 既然已经到了河北,傅弥劝她至少要去见一见刘秀。 她摇头,一言不发地坐上马车。 "走吧。" 五月底,阴丽华回到淯阳城。 阴夫人叫了一声:"我的儿。"便抱着她哭到肝肠寸断。 梳洗时,习研又抱着她哭到肝肠寸断。 她轻轻拍了拍习研,"你没事吧?" 习研哭着摇头,"我没事,我只是被他们打晕了……姑娘,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能护着姑娘……" 阴丽华笑,"那人那么厉害,连傅弥都打不过他,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要怎么护着我?" 习研仍旧哭,"总之,都是奴婢的错。" 洗澡时,看到她身上旧伤未除,新伤又添,扑簌簌的眼泪便又落下来,咬着嘴唇呜呜地哭,"姑娘……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阴丽华叹了口气,"习研你哭得我头都痛了。" 习研闭了嘴,小声地哽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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