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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诺!”

  刘秀进来时,阴丽华嗔了他一眼,口中忍不住抱怨,“你怎么总喜欢在外面偷听?”

  刘秀坐在她身旁给她捏着腿,反问她一句:“怎么?你还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

  阴丽华瞪他,“该不该听,你不都听到了!”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方才同阳儿讲的,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阴丽华抿了抿嘴角。那是距此一千年以后的事情了,你若是听说过,那还得了?想了想,道:“那是……我曾听人说过的。”见他动了动嘴角,像是要刨根问底的样子,忙问:“你政事不忙了?”

  “回来看看阳儿。”

  “阳儿……真做错了?”

  他挑眉,“你不是都猜到了?”

  她捶他一下,“你那九曲回肠的心思,谁能猜得准?我也不过是瞎说来哄孩子的!”帝王的心思不能猜,哪怕他与她,亲密无间。

  刘秀微叹道:“如你所说……”

  “那河南、南阳你就真不问了?”

  “问,得问。此事既已出来了,那便不能不问,否则此次垦田,便是失去了意义了,而且还会引出更大的动乱!”

  阴丽华有些担心。她阴家本就是豪门士族出身,她对此真是再了解不过,单就“垦田”二字,自古两千多年,士族占地,权贵圈地,强豪兼并土地之事,伴随了两千年的封建社会。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曾下令严查过?但哪个又真正做到了成功?刘秀走到这一步,究竟是靠谁扶植起来的?说白了,不还是陈留吏那简牍上所说的那些?若真拿河南、南阳开了刀,得罪了那些既得利益者,那些贵族豪门若真闹起来,那又会换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又要如何平衡才能既保证了农民的利益,又不得罪那些既得利益者?太难了!

  她越想越是后怕,刘秀这里面的掣肘太深太深了!

  “文叔,”她抓住他的手,略带些恳求,“垦田之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吧!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如今我们江山才稳定下来,那些……”

  刘秀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抚了抚她的肩,“你不用担心,我掌握得住的。”

  第三十二章 风眩之疾

  建武十五年冬,十一月初一,大司徒歙因为前为汝南太守,度田不实,赃罪千余万,下狱。这欧阳家族世代教授《尚书》,八世为博士,算得上极有名望之士家大族了。欧阳歙下狱,其诸生守在城门外为欧阳歙求情者竟有千余人。有人剃掉自己的头发,自处髡刑;更有甚者,竟要代其去死!

  建武皇帝不赦,欧阳歙死于狱中。

  阴丽华知道,这欧阳歙便是第一个为刘秀此次垦田祭刀的人!

  建武十六年,竟陵侯刘隆因垦田下狱,其畴辈十余人皆死。刘秀以刘隆是功臣,不忍杀之,特贬为庶人。

  对南阳刘氏皇族,被刘秀拿出来以儆效尤的,是刘隆和十余南阳士族人。

  秋,九月,河南尹张及和各郡太守十余人,皆坐度田不实,下狱,死。

  不久后,各郡国的世家大族和军吏、群盗处处并起,官军到则解散,去复屯结。其中青州、徐州、幽州、冀州四州尤为厉害。

  刘秀逼得太急。民变,终究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冬,十月,刘秀遣使至各郡国,听凭盗贼们自相检举。五盗合杀一盗者,除其罪;即使有官吏畏怯逗留、逃避、有意放纵盗贼,亦不追究,允其以擒贼讨贼戴罪立功;各州、郡太守、县令在所辖界内有盗而不捕,或因畏怯弃城而逃者,皆不以为罪……唯一得以加罪的,仅为蔽匿窝藏盗贼者。

  此诏令一出,其效立竿见影。各地官府竞相追捕,盗贼纷纷解散。并徙其魁帅于他郡,赋田受禀,使安生业。

  至此,垦田之事,告一段落。

  阴丽华挺着肚子,坐在却非殿的绣屏后,听到刘秀对虎贲中郎将马援叹息:“吾甚恨前杀守、相太多!”

  马援对曰:“死得其罪,何多之有!但死者既往,已不可复生!”

  刘秀放声大笑。

  阴丽华背靠长案听着刘秀的笑声,扬了扬嘴角。

  她该相信他的。他说他能掌握得住,那便一定能掌握住!过往那么多皇帝没有成功,那是因为他们不是刘秀,刘秀想要做什么事,从来没有不成功的。从当年的昆阳大战开始,他何曾有过失败?

  抿着嘴角,忍不住笑得有些得意。

  这么优秀的男人,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

  刘秀转到绣屏后,入眼的便是她得意又春波一般柔亮的笑容。这样憔悴的面色,但在这一笑之下,却仍有当年新野温柔的阴氏姑娘一笑倾城的风姿。不禁心中一动,上前拉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揽着她高高隆起的腰腹,问:“什么事值得你笑得如此?”

  阴丽华吸了一口气,捧住他的脸,蹭了蹭他的鼻尖,得意地笑,“如此厉害啊……竟是我的男人!”

  他又是一阵大笑,望着她清亮的眼眸,十分认真地问:“嫁给我这些年,你可后悔过?”

  她摇头,与他对望,让他直直看入自己的眼底,简单回他两个字:“从不!”

  他拉她坐下,让她枕在自己腿上,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淡淡地道:“放心吧丽华,那些原本属于你的,我会一点一点,慢慢地都还给你。”

  她伸手抚一抚他灰白两鬓,笑着点头,“好!”

  他俯身在她鬓角轻轻落下一吻,“你睡一下吧!”

  她点头,“嗯!”

  建武十五年时,她生下一女,取名刘礼刘。如今她已三十五岁,确属高危龄产妇了,现在这一胎怀相不好,从刚开始怀孕前三个月起,便隐有流产迹象,虽幸运保了下来,但始终身子不好;不只时常会见红,还常腹痛,夜里睡不好觉,饭也不怎么肯吃了,整个人都暴瘦了下来。整个西宫,上自刘秀,下至习研,个个如临大敌一般,十数个太医令日夜守在西宫,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一回刘秀着实是被吓到了,当初要生十个的豪言壮语当即被他收回。阴丽华整日病恹恹地喝药,倒也没有力气折腾他,但他却每每看得心疼,哄着她生完这一胎就再也不生了,不过言语间还是盼着能够再生个女儿。

  她倒也是这个想法,最后一胎生个心尖尖的幺女,当做心肝一般地疼着宠着,将她宠到天上去,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也要想办法摘了来给她……

  她将这些想法讲给刘秀听,得他笑着赞同,“只要这孩子能不再累你的身子,咱们便宠到她无法无天,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两人做着生女的梦,倒是真的想法极度一致。

  五儿四女,虽差一个稍有遗憾,但也知足了。

  阴丽华枕在刘秀腿上,刚有些迷糊地睡过去,殿外黄门却突然高声宣道:“皇后娘娘驾到——”

  她没有睁开眼睛,仍旧躺着不动,如同沉睡一般。说她恃宠生骄也好,说她不分尊卑也罢,这一次,她不想再起身下跪了。只是突然间的不忿,她的男人将她当宝一般捧在手心里十几年,但她却在他的另一个女人面前,同样卑躬屈膝十几年……

  就容她任性一次,装作沉睡,不知道她的到来吧!

  刘秀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颊,但却没有开口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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