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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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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什么时候黑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亮的她也不知道,更不知道身边有多少人在哀求,哀求她放手。 她茫茫然地望回去,突然奇异地笑,“你们求我做什么?我还在求你们呢!你们救救衡儿好不好?他还小呢,我还得带着他去看凤凰呢……” 身边的人大哭,“娘,娘你看看我呀!我是阳儿啊!你放手吧,娘,你把衡儿给我!” 她突然阴狠狠地盯过去,死死抱着怀里僵硬的小身子不肯松手。血红的眼睛,像头疯狂的母兽一般,不管是谁,敢动她的崽子,她便跟他拼命! 既然谁都救不了她的孩子,那便谁都不能动他! 谁要是敢动她的孩子,她便杀了他! 杀了他! 有人在她的后脑重重敲击,她挨了一下,慢慢地回头,静静地看着打她的人,“你杀了我吧,衡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说完这话句,她的眼前变成了一片空白,如同雪后一场白茫茫的大地,在透骨的冷意里,找不到活下来的希望。 再醒过来时,刘义王和刘阳带着几个孩子跪在她的床边,所有人,都是哭肿了双眼。 她茫然问:“你们都哭什么?” 刘阳哭道:“娘要是不想活了,那便带着我们一起死吧,咱们都不活了!反正娘也不打算要我们了,与其让我们变成没娘的孩子受人欺侮,反不如一起死了的好……” 阴丽华怔了一下,这才想起,她死了一个儿子了…… 她的衡儿……没了。 蜷缩起来,她嘶声大哭。 她十月怀胎生下来,心肝肉一般养了六年的……她的小命根子啊…… 就这么没了…… 她这样一哭,刘荆、刘京、刘礼刘几个也都跟着大哭,一时间,殿中哭声震天。 刘秀进来,抚了抚刘阳的头,哑声道:“出去吧!” 几个孩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伏在床上大哭的阴丽华,慢慢地离开。 刘秀抱起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哑声道:“我给孩子谥了一个‘怀’字,他是……他已入棺了,明日我便着人将他送回章陵安葬……天太热了,我们……就最后为孩子着想一次吧!” 她哭到昏昏沉沉,眼泪不停地往下落,他便也不停地给她擦着,在她耳边絮絮地道:“我没让你看孩子最后一眼,怕你受不住……”他颤抖地缓了一口气,“这是你打小捧在手心里的孩子,是你的……半条命!他小时候我便与你说过,叫你不要太宠着他,否则将来……你总是不听我的。这个孩子,他果然是要了……”他紧紧皱着眉,抬头,将眼底的泪生生忍了回去。 那个孩子,他果然要了她的半条命,可是他的呢?难道不是也要了他的半条命? 阴丽华的嘴角嚅动着,似是在喃喃自语。他凑近了她,细细地听。 “他一生下来……我便知道他活不久……可是,我那么小心地养着,总是想着……他能陪我一年,便是一年……他能活一年,我便感谢老天一年……他本能够再多活几年的……他本可以再多活几年的……” 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皇后娘娘驾到——” 两个人同时一震。阴丽华没有动,她只是死死盯着门口,等着那个身影的出现。 “临淮公薨了,阴贵人要节哀。” 阴丽华一动不动地伏在刘秀怀里,直直注视着她,眼睛里面蛰伏了这么多年的恨意,此刻丝毫不掩。 “本宫身为嫡母,对临淮公的薨逝,亦是感到十分的悲伤……” 悲伤? 那为何她眼睛里面冒出来的光亮,却是十分的快意? 阴丽华浑身发颤,这样强烈的恨意,让她发狂!她看着那个人面上的悲伤,看着她眼睛里疯狂的快意。张了张嘴,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恨过一个人! 刘秀将她死死抱住,森然地看着郭圣通,冷冷地道:“皇后回长秋宫吧。临淮公两月前病发,皇后身为嫡母,却未能尽到嫡母看护之责……此事虽已过去,但皇后罪责难恕!朕命你回长秋宫思过,以后未得朕诏令,你不得离开长秋宫半步!” 郭圣通上前一步,神情倨傲,“凭什么?阴贵人的几个孩子你从来不许妾多碰一下,如今他死了你倒是赖在妾的身上了?陛下不要太不公平了!”说着冷笑,“建武九年时,你为了安慰她,而下了那么一道诏书;这一回,妾倒是好奇了,你还会为了她,做出什么事来?” “做出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刘秀抚着阴丽华的背,一边轻轻安抚着她,一边向郭圣通森然冷笑,“皇后一定要今日在这里与朕理论么?” 他眼底的杀气太过强烈,郭圣通纵是已经趋于疯狂,这个时候也是感到害怕的,冷笑数声,挺直脊背,转身离开。 阴丽华咬出满口的鲜血,看着郭圣通离开的背影,一字一句道:“不要想我再跪她,不要想我再尊她……这个后宫,有她,没有我!” 这座南宫里,有郭圣通,就没有她阴丽华! 刘秀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道:“只有你,我只要留你。再容我几个月,容我将一切,做得妥帖。” 阴丽华点头,“好。” 第三十四章 诛心废后 建武十七年七月,妖贼李广攻占皖城县,刘秀遣虎贲中郎将马援、骠骑将军段志领兵讨伐。 九月,破皖城,斩李广。 九月底,四公主刘礼刘被封淯阳公主。 建武十七年十月十九,天未明,刘秀突然诏三公商议废后事宜,并亲笔废后诏书,曰:“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他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今遣大司徒涉、宗正吉持节,其上皇后玺绶。阴贵人乡里良家,归自微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宜奉宗庙,为天下母。主者详案旧典,时上尊号。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 此诏书一出,举朝哗然。 长秋宫里的皇后郭圣通拒不接诏,只对传诏的大司徒戴涉与族宗正刘吉道:“本宫要见陛下,若陛下不来,这玺绶本宫宁死不交!” 戴涉与刘吉无奈,只得赶往宣德殿,如是禀明刘秀。 恰逢侍讲殿中,奉命授皇太子《韩诗》的郅恽在侧,闻言,向刘秀稽首道:“臣听闻夫妇之间相处,即便是做父亲的尚且不能干涉儿子,何况臣子?故而臣不敢多言。只是臣恳请陛下对此事酌情再三,不要让天下人议论了社稷!” 刘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郅恽你最善于以己心揣度旁人之心,自然也该清楚,朕做事绝不会有失分寸。自然一切都以江山社稷为重。” 郅恽稍迟疑,不敢再言,顿首:“诺,陛下英明。” 戴涉趁机道:“陛下,那郭……”话到嘴边,这位大司徒却不知该如何称呼长秋宫里的那位即将被废的郭后了,是该称“废后”,还是该称“皇后”? 刘秀沉默了一下,起身,“摆驾长秋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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