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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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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俊不禁,“你真是不学无术,这不是一首骊歌吗?是人们为别离所唱的歌曲呢。” “啊,别离的歌曲?我早知道就不唱了。别误会,我可不急着跟你告别……”他懊恼地说,然后笑着告诉我,“我只通一本《春秋左传》。但古代英雄建功立业,未必要读一肚子书。”他拍了一下我的手,都把我拍疼了,“睡吧,睡吧!” 阿宙倒下就睡着了,我还不安地听着森林的歌声。一只猫头鹰在对面树上向我做斜白眼,我对它做了一个鬼脸,又用布将脸面蒙好,吐了一口气,才要入睡,就听一阵车轱辘声,我狠命地推阿宙,他却说:“惠童,去给我传一碗芙蓉九子羹来……” “吃羹?你……”我踢了他几下,他才惊醒过来,快速地将白马和我都拉进灌木中隐蔽起来,又对我嘘了一声,好像方才是我在吵闹。我向外头张望了一下,只见有一小队人运送着许多的箱笼,在林子里前进,有人吆喝道:“快些,明日这宝贝到不了城中,晋王一定不会饶恕的。” 我探头一看,他们的车上押运着一个笼子,笼子被蓝布盖着,看不清,里面隐约有狗吠的声音。我看了一眼阿宙,阿宙说:“元廷宇喜欢花鸟走兽,这肯定是献给他的。到底什么宝贝,我要去瞧瞧。”我拉住他的袖子,小声说:“别,后有追兵,可别再惹了官军。” 阿宙的瓜子脸笑如白狐,但语气坚决,“你怕就别管我。白马在后面,留给你。官军是皇帝的,又不是他元廷宇一个人的。” 我见他这样,微微叹息说:“我是胆小鬼?好了,我参加,我骑马到树林后头扬起烟尘为你助威。行不行?”阿宙赞同地拍了一下我的手掌。 我牵着马悄悄与他们拉开了距离。黑暗里,有支带火的弓箭准确地射落了领头者的红缨。一阵混乱中,那七八个人乱成一团,我催着玉飞龙来回奔跑,又把两手指放入口中,学着野人般的啸声,官兵们大喊:“匪人!”抛下笼车,四散逃跑。阿宙哈哈的笑声,把猫头鹰都吓飞了。 阿宙拉掉布匹,笼子里是个黑白相间的毛团儿,“小虾,快来看!真是个宝贝。” 我一看就明白原来不是狗,是一只稀有的大猫熊。小时候,有人也捉了这种黑白相间的动物献给父皇。但是离开四川回到建康,这猫熊就得了"思乡病"死了,我还哭了一场呢。阿宙点点头说:“这是铁兽。我祖母下葬的时候,父亲用了这动物的头盖骨给她陪葬的。” 我扫了阿宙一眼,他好像是个来历非同一般的少年。我有点心虚,又瞧了他一眼,他的深黑眸子快乐地望着我。我说:“铁兽?我老家的人都叫它大猫熊,这只大猫熊还小,它是喜欢吃竹子的,我们把它送回家去吧。他们一定是在这附近捕捉的。阿宙,这附近哪座山竹子多呢?” 阿宙想了想,用剑把笼子的锁砍开,“我听说附近的青城山旁有大片竹林,也有人曾看见它们出没。哎呀,这只铁兽的脚爪子受伤了,我们先要给它吃点带有蜜糖的羊奶。你守着它,我去周围找点东西喂它。天亮了我们就一起去青城山。” 这只受伤的大猫熊虽然委靡不振,但出奇的乖顺,我使劲抱起它,它很沉很沉。阿宙回来了,给它涂了一点草药,又对着我微笑,“小虾,你和它一起,太相配了。有趣有趣。”我看了看怀里的大熊猫,又看了看自己,我和它一点都不像。阿宙沉思片刻,对我说,“我脚程不错,还是把玉飞龙留给你吧。” 我刚要回答,他已跑开。阿宙跑起来的样子,就像一头梅花鹿,特别矫健。我守着大猫熊,靠着玉飞龙。我本来就想到青城山去,有了阿宙同行,肯定不会寂寞。我摸摸大猫熊的耳朵,它叫了几声,玉飞龙似乎也对这种肥胖的动物好奇,低了好几回它的马头。 不一会儿,山间开始下雨,我找了个斗笠戴上,点了火折。花露重,草烟低,野丁香在雨中空结一丝愁怨。阿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等了好久,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不一会儿,却被杜鹃的啼声惊醒了,但眼前不是春晓,仍旧是黑夜。 我的四周突然冒出来一大群举着火炬的骑兵,每个人的鬓发上插着蓝色的羽毛。阿宙呢? 慌乱中,我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把大猫熊抱到膝盖上,靠着玉飞龙,一言不发地装傻。 “这就是他那匹马。小鬼,马的主人在哪里?”有人气势汹汹地问我。 我平生最不怕有人威吓我,于是故意揉揉眼睛,“叔叔们说的是谁?我是个四处流浪的乞丐,这匹马不是我的,这猫熊也是有人丢在林子里的。我只在这里睡觉而已。”我呵了一口气,把大猫熊抱得紧紧的,它好像饿昏了,连叫声都有气无力的。 “你还撒谎?白马不认得你,能那么乖乖地让你靠?这铁锁,不是好剑能一下削开?我们一定能抓到那小子的。” 我笑了,懒懒地说:“请便。” 这时,马队后一阵骚动,所有的骑兵都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有四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过来了,就地停下。这时,我听到其中一个轿夫对骑兵们说:“军师到!你们找到剑了吗?上方有令,不得伤害少年性命。你们都记住了?” 阿宙是何方神圣?居然敢抢劫官军,而连蓝羽军中都有人保护他?我歪着身子,低下头,任凭他们轮番地问我,我就是不开金口。我猜自己那架势,跟稳坐钓鱼台的严子陵可有一比。我只希望阿宙不要现在回来,若他躲在周围,也千万不要因为我跳出来。 雨意阑珊。那顶轿子里,有人咳嗽一声,轿中人一定就是那大汉说的军师了。不知为何,在潮湿的山林里,这轻柔的咳嗽声,就像是天籁之音。非但我抬了眼睛,那些正说话的骑兵都不再做声了。 轿旁,有个轿夫恭敬地点起了大火折,轿帘立刻被映得成了半透明的。 朦胧间,轿中优美绝伦的人影被衬托了出来。虽然看不见本人,但骑兵队上的粗野男人们都不敢出一声大气。我也宛若在梦里。虽只是剪影,也让我觉得此君脱俗,非是红尘中人。 只见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伸出轿子,确切地说,是那只手持着一把红色的绘扇拨开了帘子。 无论男女,这可是我见过的最修长的手指了。一尘不染的指甲莹润如玉,被火光映成淡梅色的指尖,以及腕骨用力时的优雅劲度,都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我打了一个激灵,背心都被雨水浇透了。那声音清冷而温柔,却能铭刻于人心,“雨知时节,人识时务。那一位,你以为然否?” 轿夫们垂首而立,骑兵们也面面相觑,我瞪大眼睛,故意说:“我听不懂。” 雪白奇美的手被雨水打湿,又慢慢收了回去,“你不知他的去向?” 他是在问我?我摇摇头,一声不吭。对方语气冷淡,像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既然你不知,就随你去。你们将那匹马、那只铁兽,一起送回大营。” 我身体一僵,“慢着。你们要找的人不在。白马、大猫熊都是遭到遗弃之物,我先找到了,就是我的。你们蓝羽军号称是百姓和奴隶组成的队伍,几十个大人却欺负我一个穷孩子,不觉得脸皮太厚了吗?要我的马和我的大猫熊,先用我的血涂了剑再说。” “什么?你这肮脏的小乞丐!”骑兵们开始将弓箭对准我,大猫熊吓得直朝我怀里躲,玉飞龙在我的身旁跪下,鼻息粗重,我盘算着如何才能安全地逃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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