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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晋思羽忍不住一笑,赶紧敛了笑容,淡淡道:“你好像很想被用刑。”

  “我只是不想享受了美好的日子后再去面对刑具。”她皱着眉,睁开眼看他,“不打算送我去?不打算送我去我就提要求了,有吃的没?我饿。”

  晋思羽又是一呆,他贵为皇子,依红偎翠也算阅女无数,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既血性又散漫,既大胆又谨慎,既狡猾精明又直率坦诚,说真话的时候像在说假话说假话的时候像在说真话,很懒,还很无耻,偏偏又令人觉得气质凛然而高贵。

  真是极其特别的女子,复杂得万花筒也似。

  挥挥手,命侍女送上热粥,她果然吃得很香,毫无心事似的,吃完一碗还要一碗,他看着她吃,道:“等下送你去红帐篷。”

  侍女惊得手一抖,她却毫无所觉,“哎呀”一声道:“别让开嘛,我还没吃完。”把头凑了过去,随口问道:“什么是红帐篷?”

  “军妓。”晋思羽答得很随意。

  吃粥的动作终于慢了一慢,她抬起眼,上上下下看看他,又转过身,就着床边铜镜,仔细看了看自己,叹了口气。

  晋思羽实在不想老是问她的想法,显得自己什么都猜不出傻兮兮的,但是确实也猜不出这人古怪的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忍了半天只好问:“你叹气做什么?害怕了吗?害怕的话,说你该说的,也许还有转机。”

  她抬眼瞅了瞅他,又瞅了瞅自己包成冬瓜的手,慢吞吞道:“王芍药觉得,其实她又不丑,为什么有人就是看不中呢?”

  “……”

  侍女们忍着笑,晋思羽脸上的表情很有些古怪,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她脸色一变,推开碗,一个翻身趴在床边,哇哇的就吐起来。

  晋思羽慌忙避开,却还是慢了一步,深紫王袍袍角已经沾满秽物,她犹自吐着,面红耳赤青筋泛起,似乎不仅要吐出刚吃的粥,还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恶狠狠的给吐出来。

  侍女们乱成一团,有的倒水有的捧漱盂有的收拾秽物有的给她拍背,晋思羽站在一边,也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半晌怒道:“笨手笨脚,喂个粥也不会!“

  她伏在榻边,吐得气息奄奄,犹自不忘勉强抬头对他翻白眼,“……你怪喂粥的什么事?我有病,我需要大夫,大夫!”

  晋思羽怒瞪着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她看也没看,扭头继续吐,晋思羽闷在那里,推开要来给他换衣服的侍女,冷冷吩咐:“请大夫!”

  全城最好的大夫很快的被拖了来,一一把脉,递上来的药方五花八门,晋思羽自己看了都觉得实在荒唐,心里知道,这些大夫是没用的——她体内经脉逆流,实在不是这些普通大夫可以对付。

  她终于吐了干净,疲倦至极,一张苍白的纸似的躺在榻上,晋思羽凝视着她,半晌亲自取了帕子,给她拭了拭唇角,突然道:“有个人,你去见见。”

  “谁?”她拒绝,“我累。不想去。”

  “不见,也许没有机会了。”他唇角浮现一丝冷笑。

  “为什么?”她有气无力睁开眼,“谁这么重要?”

  他盯着她的眼睛。

  “华琼。”

  第十七章 惊心试探

  “华琼?”她皱眉,重复了一遍,“是我的朋友吗?”

  晋思羽盯着她的神情,很清晰的茫然和疑问,神情语气,真实得任谁也找不出不自然处。

  他突然有点心惊,这个女子,如果真的失忆也罢了,如果没有,这种猝然临之而不惊的伪装能力,就太可怕了。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你的朋友。”他道,“这是和你一起抓来的嫌犯,她倒是很想见你。”

  “你要我去见,我就见。”她挣扎着爬起身,一副很合作的样子。

  晋思羽亲自去扶她,她也毫不客气,软软的靠在他身上,由侍女服侍着穿鞋。

  晋思羽原本只是想扶她一把,不想她竟然就这么软骨头的靠了过来,再想让已经让不开,手握着她的胳臂,隔着秋衣也似乎能觉出那份细腻,隐约有淡而凉的透骨香气迤逦而来,待要仔细去嗅却又难寻,让人想起掠过残夏荷叶的秋日蝴蝶,而她的脸半倚在他肩上,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婉转而温柔的弧影。

  他心中有些恍惚,觉得脱去战袍的她竟然可以纤弱娇柔如此,难道军营只是让她被逼坚硬刚强,眼前的这个,才是真正的她?

  “王爷你好好扶,不要心不在焉。”她咕哝着教训,很自然的把熊掌一样的手搭在他肩上,一瞬间晋思羽觉得自己成了宫中的太监。

  斜眼睨了睨那毫无美感的爪子一样的手,他很想重重拂落,不知为什么,看见白布间隐隐的血迹,也便没有拂。

  两人一路行出门去,身后跟着重重侍卫,她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喘口气,遇见门洞要扶一扶,遇见带栏杆的长廊要坐一坐,遇见凉亭——那是一定要去吹吹风的。

  晋思羽看看天色——等她这么乌龟似的慢慢爬过去,天都黑了,自己一整天也就被她耗完了。

  “王爷那边有个荷池……”她又想爬过去了。

  晋思羽忍无可忍,突然伸臂在她膝窝下一抄,将她打横抱起。

  侍卫们立即纷纷后退,垂目低头,她却没有惊呼,眯着眼看他半晌,很自然的把脑袋往他肩上一搁,居然还满足的叹了口气。

  听那意思,好像是说终于你肯抱我走了我走得累死了。

  晋思羽突然便有些恼怒——这女人是不是天生性子水性杨花?随便哪个男人抱了都无所谓的?

  正要发作,想把她掼进荷花池里,却听她在他胸前低低的道:“我不要去红帐篷。”

  晋思羽一怔,低头看她,她抿着嘴不看他,玩他衣领的金纽,晋思羽这才发现,她看起来好像很坦然的被他抱着,但是身子有些僵硬,还试图努力的将胸离他远些。

  忽然心情便好了些,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所以你要色诱我?”

  “咦?”她抬起头来,脸上有点惊讶有点不好意思,脸很迅速的红了红,随即嘿嘿一笑道,“差不多吧。”

  晋思羽手一抖,差点手一软把她给掉下去,赶紧努力的将头转向一边,以免被她发现唇角忍不住的笑意。

  这个女人啊……实在有意思得很。

  “红帐篷的事,以后再说。”他很快恢复正常姿态,抱着她步伐轻快的转过几道院子,渐渐便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向下。

  后院花园内,一对石狮子镇守门口,晋思羽在左边石狮子头上旋了旋,地面无声滑开一道缝隙,现出黝黑的地下门户。

  晋思羽抱着她走进去,侍卫们留在外面,这是一个阴森的铁牢,只有一扇天窗,透出的光线朦胧奇异,仔细看才看得出,天窗上面不是空的,似乎是池塘的底部,四壁都是铁壁,难怪连守卫都不需要,人进来了,根本没法出去。

  “还是人漂亮点好啊,”她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由衷感叹,“你看连待遇都不一样。”

  晋思羽瞪着她——这世上居然也有这么厚脸皮的女人!

  脚步声空旷,在地底深处一座黑牢前停下。

  “见她最后一面吧。”晋思羽漠然道,“等下她就要被送上囚车送到浦城大牢,明日问斩。”

  她默然不语,看着黑牢之内,到处挂满了比她那间暗牢还多的刑具,沾着血粘着肉,看得出来那血肉还是新鲜的,那些刑具就在刚才,还饱吸了囚犯的鲜血。

  牢中腐烂稻草之上,趴伏着遍体鳞伤的黑衣女子,衣服都已成了碎片,碎片间露出青紫赤红的肌肤,腰间那一片,竟然是整片的赤红血肉,微微的跳动着,现出青色经脉,却不见一寸皮肤——那里的皮,似乎已经被剥掉了一截。

  而腰间往下,破碎的衣裙间,隐隐还有红红白白的粘腻液体,昭告着她还曾受到女性俘虏常常受到的最惨无人道的折磨。

  她在稻草间蠕动,满脸的血迹已经看不清颜容,连昔日明亮的眸子都已光泽暗淡。

  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这一幕惨不忍睹。

  晋思羽听见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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