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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三


  木瓜在井边骨碌碌的滚动,香气浓郁,凤知微恨恨抓起一个往井里便投,却没听见预料中的噗通落水声,反而听见一声带笑的“哎哟。”

  凤知微一听那声音便知道最近某个频频钻井的家伙又来了,迅速站起便要收拾那一堆木瓜,却见宁弈已经笑吟吟冒出头来,嘴里叼着个葡萄,一手托一个木瓜,一边吃着葡萄一边道:“滋味不错,这瓜看起来也不错。”

  凤知微一看他一手托一个木瓜的造型便面红过耳,赶紧伸手去夺,宁弈手一收将瓜藏到背后,偏头仔细打量她,道:“咦,我拿你两个木瓜你脸红什么?心疼了?不就两个瓜,你怎么越活越小气了?”

  他将两个瓜摩挲来摩挲去,还仔细闻了闻,很赞赏的道:“南方来的吧,难得很新鲜,品种也好。”

  凤知微看他一脸正经,想想这尊贵人也一直生长在帝京,应该不知道木瓜的所谓妙用,脸上稍微好看了点,清清嗓子笑道:“不是,这瓜还没洗,怕你吃了闹肚子。”

  宁弈将木瓜放在一边,扬眉笑道:“难得你这么关心我,我也回报你一个。”说着拎起一串葡萄,亲手剥了皮,递到她唇边,道:“来。”

  星光下他眉目都丽,一双眸子流光溢彩,凤知微正面对着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只觉得男色有时候果然也是种压迫,连忙转开眼,伸手要去接,宁弈却道:“你没洗手,嘴来。”

  凤知微听着那句“嘴来”,又觉得不对劲,刚要瞪他,宁弈却已经将葡萄轻轻擦上她的唇,晶莹的葡萄汁水染了一唇,衬得唇色鲜艳,宁弈笑道:“不张嘴?行,那给我尝尝甜不甜。”说着便要凑近来。

  凤知微吓了一跳,立即迅速张嘴,一口就将葡萄给吞了,险些噎着,宁弈手指在她唇上刮过,笑吟吟道:“这才乖。”一边就将沾染了她唇上葡萄汁的手指,递到自己唇边,轻轻一吮。

  他吮汁水也罢了,偏偏一边吮一边还要微微偏头,笑看凤知微,这一刻他笑容魅惑荡漾,和白日里清雅尊贵截然不同的气韵,便如午夜妖红绽放的曼陀罗,流丝曼长,摇曳生香。

  凤知微遇上这样的笑容,瞬间丢盔弃甲,要不是夜色初降这里花木葱郁有所遮掩,她那火烧一般的脸定然遮掩不住。

  只好赶紧一把抓过所有葡萄,避免这人再次调戏,宁弈也不和她抢,任她把葡萄都抢在手里,等她抓着一捧葡萄准备开吃了,才笑道,“刚才我剥给你吃了,礼尚往来,轮到你了。”

  凤知微摸摸脸,瞟他一眼,曼声道:“好啊……”慢吞吞剥了个葡萄,晶莹的马奶子在她雪白的手指间汁水饱满的颤颤,她正坏心的撕下最后一点,皮,准备将这葡萄挤到某人脸上去,谁知身边坐在井口的宁弈,突然凑过脸来。

  此时她正好手一挤,葡萄溅射而出,正正落在他唇间,宁弈一口含住,顺嘴就连她的手指也含了进去。

  凤知微赶紧抽手指,那人却轻轻咬住不放,他的脸在她低一点的位置微微上扬,一双流波含笑的眼睛逼在近前,被那样的目光一看,凤知微再次不争气的红了脸,只觉得他含住自己手指也不老实,舌尖轻轻刷来刷去,牙齿翻来覆去的细细咬,热而痒,她的手忍不住颤了颤,不顾可能被咬伤便向外抽日

  宁弈却已经立即松口放了她,凤知微抽出手指,眼角觑到清晰的一点齿印,红着脸,却还要勉强装着大尾巴狼,淡定的道:“抱歉,没洗手。”一边就手在井边洗手,想借那冰凉的井水,平息脸上的燥热。

  宁弈也不说破,悠悠道:“你便是蓬头垢面,我也不介意。”看了她半天,突然将她的手一拉,道:“洗完没有?再洗你也不怕手洗脱皮?”

  凤知微背对着他,抖抖手,宁弈已经抓了一方帕子,拉过她的手,仔仔细细替她擦干净了,他的动作专注温柔,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漾出一小片月色的光影,凤知微一眼掠过,立即转开眼光,只专注的看那堆木瓜。

  宁弈替她擦干净手,将帕子收在怀里,笑道:“刚才我从皓昀轩才回来,陛下的意思,可能真的会将你外放,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凤知微想了想,道:“我自然是希望好地方,你也知道,我出去一任不过是个过渡,是为进内阁做准备,既然这样,就不要把什么穷山恶水拿来给我治理了,江淮我看就不错,离帝京也近。”

  “你倒想得美。”宁弈失笑道,“那是天下第一富庶地,肥得流油的美差,你是要我打破头去替你争?”

  “陛下不是打算治理漕运,开辟京淮运河么?”凤知微笑道,“你主管户工二部,这差事只怕要落在你身上,你想个法子给江淮道布政使找点麻烦,换我去了就是。”

  “你这女人什么时候能不要以阴谋治人?”宁弈拍拍她的头,道,“知道了,尽力吧,依我的意思,何必一定要外放,反正你身上破例的事儿也不算少了,不妨再多件,我总希望你离我身边近些,免得哪天一不注意就飞了。”

  “下官的翅膀尖儿栓在殿下手心里。”凤知微嫣然笑道,“您叫东绝不敢往西,您指北绝不敢头朝下栽。”

  宁弈微微一笑,瞟她一眼,道:“我看倒过来才对。”也不再多说什么,道:“明儿还有事,我先回,你早些睡。”

  凤知微“嗯”了一声,神情有些犹豫,却没有开口,宁弈向来是个机敏的,走出一步又回身,凝视着她,问:“你似乎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有什么。”凤知微下巴缓缓往隔壁不远一扬,“这次我回来后,韶宁似乎安静了许多,我想知道我不在期间,她都发生了什么。”

  她的眼光下垂,落在那原先刻了字如今却很光滑的井口上,她真正想问的,是这两个字。

  “韶宁是有些不对。”宁弈道,“但你出京后,她并没有一直呆在皇庙里,她以散心为名,出京下了山北道,去天下第一大寺德照寺,参拜禅宗七祖智圆大师的金身了,在那里呆了很久,你回来前不久才回京。”

  凤知微怔了一怔,心中掠过一丝不安,随即笑了笑,道:“她要真的肯潜心佛理也便好了,我总是担心她那性子,钱彦当初给她那一刀伤得留下病根,至今还没好利索呢。”

  “钱彦这次去西凉,给你整理文书办得不错,我准备和吏部打个招呼,给他授个实缺。”宁弈随口答了一句,他心里似乎还有事,很快的下了井口,就要去按机关,凤知微下意识起身相送,宁弈快要隐身入井的时候,突然凑过身子,附在她耳边,轻轻道:“嗯……木瓜是好东西,和雪蛤清蒸更有奇效……你知道的。”

  凤知微:“……”

  ***

  井口恢复了平静,凤知微在井边默默坐了一会,心底烦躁,胡乱啃了几口木瓜,突然飞身而起,越过高墙,自后巷去了隔壁皇庙。

  她飞身而出时打了个手势,示意无需跟随,以免人跟多了,到皇庙那种地方反而容易被发现。

  皇庙里一片安静,她隔窗看了看公主屋子,黑沉沉的也没什么动静,正要走近些看,忽听身后风声一响,来势极快,凤知微心中一惊,闪电后退,对方却比她更快几分,隐约间针尖般利锐的呼啸一响,什么东西已经袭击到后脑!

  这人出手已经超乎想象,凤知微自顾南衣以下还未见过这等武功,也未历过如此迫在眉睫的生死之间,百忙中她霍然后仰,从墙头上倒栽下去。

  这一栽对方落空,半空里隐约看见黑色衣袂里什么鲜红的光影一闪,凤知微刚要翻身,那呼啸的风声又至,凤知微有点狼狈的一退再退,她轻功本就极好,对方身法却也追电流光,呼啸风声不断里,两人一追一逃瞬间便出了皇庙范围,凤知微奔逃一阵子,在转过一条巷子时,身后那死追不休的风声突然停止,凤知微在黑暗中回首,来路空寂,微湿的地面上泛着水汽的青光,四面毫无人影,刚才那似乎要不死不休的追杀和生死俄倾的危机,似乎只不过惊梦一场。

  她怔在那里,后背冷汗飕飕,同时也觉得莫名其妙,这人突如其来而又刹那离去,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四面一望,才发现这一追一逃竟然远远的出了皇庙,看四面建筑,像是帝京南面笙歌夜舞的不夜花市,前方不远处,可不就是自己曾经在那喝过酒的胭脂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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