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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对外宣称伤重垂危,是为了计划更好的手段,对青持不隐瞒,是因为她已经隐瞒了他太多的 事,这次的机会其实是她先斩后奏,否则以青持的脾气,又怎么会允许她拿自己的身体去换一场 赌局胜利?要是他误听谣言认为她性命垂危,她不敢想像他会成什么样子……

  验兵典在一片混乱中结束,然而整个计划却只是打开了匣子,剩下的事才是最关键的,青画 恼怒自己的伤势让她只能躺在床上,哪怕身体允许她可以支撑着去听墨轩审问墨云晔的党羽,情 理却不允许;她现在是“伤重垂危”,只能待在闲庭宫里,所有的事情进行到最紧张的时刻,她却 只能远远观望。

  转眼间,十二个时辰过去,青画盯着乌木雕刻的床上精巧的纹路,发了一天的呆,没有人探 望,甚至没有多余的宫女进出,闲庭宫里静得像是无人之境,她知道,墨轩定然是下了不许探望 的命令,这是为了配合她“伤重”的说法,宫里的消息向来是如同春后的野草一般蔓延的,十二 个时辰,足够消息传遍整个都城。

  青画想过青持会阖进来探望她,想过书闲回来陪她说话,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人进房间,第 一个进来的人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甚至不是墨轩、杜蕊,而是……墨云晔。

  她出神了一整天已经昏昏欲睡,眼睛只留了一条细细的缝隙,勾勒着床上的轻纱褶皱,一只 纤白的手掀开了垂幔,随之而来的是一双通透的眼,三千如墨发丝,墨云晔。

  他的眼眸漆黑,如同最深邃的寒潭,他……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与往常不同,他的眼里 有狂骛的光芒,像是审视猎物一般,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不开口、不通传,甚至没有多余的动 作,只是如同鬼魅一般地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她。

  青画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他,外面的守备呢?通报的宫女呢?他的眼睛好了?她 的心里乱成了一团,眼睛却保持方才一条细细的缝隙没有睁开,在墨云晔的目光中,她缓缓地、 很小心地闭上了眼,尽量让他把这一次当作是睡梦中的小动作,伤口在这时候痛起来,让她皱了 眉头,脸上也有了些潮湿。

  青画不知道墨云晔是怎么进到房里的,他到底会在床边站多久,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但至少她可以装作是在睡梦中,把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细汗伪装成是被恶梦所扰,墨云晔站在床 边,她就只能等,等他离开,或者是……做点什么。

  毒,她不怕;如果是刀……

  然而,墨云晔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床头,轻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呼吸声一直不远 不近地响着,青画不知道自己的伪装能坚持多久,只能暗暗地祈祷他快些有动作。

  墨云晔静静地站在床前,沉默不语。

  青画的脸色苍白,嘴唇裂了好几处,瘦弱的身子深深地陷进被褥里,额头上晶闪的是细不可 见的汗珠,这副样子,不像是装病,这认知让墨云晔微微乱了阵脚,他听得见她的呼吸,看得到 她胸口每一次起伏,却独独听不见自己的。

  他忘不了验兵典上她中剑倒地的刹那,那份心跳搏动,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思去面对,这……并不合常理;青画,这个名字只要念在口里,就代表着一次次的手下留情,是变故,代表着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牵绊,包括在他听闻朝中传遍的青画郡主伤重病危的时候,那一刹那的慌乱。

  意外中的意外,是他根本就没有彻查御医,就动用了宫里很多年没有再启用的暗线,安排自己进到这房里,做……愚蠢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掉头就走,结束这一次意外的行动,却动不了,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诉说,她伤重垂危……

  ***

  “青画。”仿佛隔了几辈子的洪荒,他总算是开了口,“你不睁眼看看吗?”

  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混杂着一丝丝的薰香,透出一股子旖旎,青画知道自己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微微的潮湿和压抑的气氛让她想皱眉想睁眼,理智却阻止着她,在微妙的气氛中,久久的沉寂。

  一个奄奄一息,一个悄然无声,房里的窗户并没有敞开,空气中带着一丝燥热,还有……慌乱。

  良久,是墨云晔的一声轻笑,“你真打算让我去亲自查看?”

  听他的语气,想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甘休了,青画仿佛被泄了底气一样,在他的注视中慢慢睁 开了眼睛,瞳眸深处那一抹光亮跃动起来,她抿嘴露出笑脸,毫不遮掩的把讥诮写在眼里,“王爷 安好。”

  这个过程来得极快,前一刻还是面无生气的垂危之人,下一刹那生气就点燃了她整张脸,就 好像是神医的妙手回春之术,她一笑,脸上的苍白都被她眼梢的生气给遮盖了过去,一双眼睛漆 黑乌亮,明迟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的狡点。

  墨云晔稍稍出神,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嘴角却不可抑止地弯翘起来,“郡主好才智。”

  “王爷过奖了。”青画眯眼笑,墨云晔天生就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她从来没想过可以在事后 瞒过他,这次的事只要事前就已经足够了。

  “伤重之说,也是郡主杜撰?”墨云晔的笑变了味儿,“倒教云晔担心得紧,多亏贤妃娘娘告 知郡主已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你……”青画大惊,书闲会不会把她伤势不重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即 使恋慕墨云哗,也不可能对墨云晔说出实情,除非是逼供,墨云晔怎么进来的、墨云晔怎么知道 她的伤势不重?

  “你对书闲做了什么……唔……”她一着急就想坐起身来,结果动作大了,牵动了伤口,剧 痛从肩上传来,疼得她的脸瞬间惨白,有那么片刻的工夫,她两眼泛花看不见东西,耳朵轰鸣, 肩膀上的痛也蔓延到全身,让她支撑着身子的手也跟着不住地颤抖,她看不见、听不见,所有的 感官就只剩下剧痛。

  青画知道自己在发抖,也许是动作太过剧烈,到未了她只剩下了喘息的力气,她死死撑着手 紧闭着眼睛不肯放弃,这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她身体底子差,她知道这一放松,很可 能是晕厥过去,而现在墨云晔在房里,他还没说书闲怎么样,她不能……

  一抹微凉润滑贴上她的后颈,继而是手腕被凉透的手抓住了,轻轻一牵,有一股柔韧的力道 把她按回了床上。

  “躺好。”有个温润的声音这么说。

  青画没了力气,只能狠狠咬下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睁开眼,墨云晔的眼近在咫尺,略略噙 着一抹润色,就是这一抹润色,让她从手心凉到了后脑勺,彻头彻脑的冰。

  墨云晔的眼里闪过的是复杂,他犹豫了片刻才缓道:“青画,你没告诉我,十岁之前……你在 哪?”

  “宫里。”

  “那,司空为何专程去收徒?”墨云晔轻声笑,“你以为帝师司空十数年不涉足宫闱,会 真的去赴区区一个宫宴,嗯?”

  “无可奉告。”青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紧了嘴唇移开视线,司空当初为什么出现在宫 里她的确没有深究过,但是无论他是抱着怎样的目的,都轮不到墨云晔来过问。

  墨云晔久久没有开口,青画只见到他绛紫的衣摆轻轻动了动,划过一个踟蹰的弧度,片刻后 是他几乎轻不—可闻的问话:“你我非得为敌?”

  青画累极,脑海里浑沌一片,她睁不开眼,听不见多余的声响,只能奋力抓着自己身下的一 方被褥,到未了,连这丝力气都消失殆尽了,最后的最后,她只听见墨云晔略显诧异的声音,青画?青画,你我非得为敌?

  青画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不知何时敞开的窗户外有虫鸣鸟叫,声声入耳,记忆中 站在床边的墨云晔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丝淡淡的花香从窗户外头攀爬进屋子,淡淡的雅致, 花香之中还混着一丝别的味道,似乎是补血的药车味。

  青画发现之前挣扎撕裂的伤门已经被人包扎过,房里的雕花木桌上多了个陶瓷罐,显而易见 的,药草味就出自那儿。

  屋于里静悄悄,空无一人,连个侍候的宫女都没有,她躺在床上思量了许久,才慢慢支起身 子,咬咬牙从床上下了地,一步一步靠近桌子,这诡异的安逸让她心慌,这个时候,闲庭宫里怎 么可能没有一个侍候的人进房呢?书闲在哪里?采采呢?桌上的药是谁煎的?墨云晔……到底有 没有对书闲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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