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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等等!”墨轩急急叫住她,“下个月朕要封贤妃为后,郡主可否留到那时候?”

  书闲为后,青画悄悄望了沉默不语的书闲一眼,没有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丝的表情,她就像是一尊最精美的瓷偶,一言一行优雅大方,却没有一个人该有的情绪,她想开口恭喜,却突然记起现在她才是被丢的那个,她的恭喜人家也许早就不需要,“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句话用来形容她和书闲,真是再恰当不过。

  最终,一直到出了御书房,青画还是没能开口对书闲说上一声恭喜,只是临走前轻轻地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香囊放在了她身边的座上,那香囊是她方才急急配的,比之前的多了几味药,那个曾经畏畏缩缩的小女子,终于要坐上朱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了,她该高兴,只是想起杜蕊一身的血淋淋却笑不出来,她不怀疑杜蕊的事书闲也有参与,但是她的高高在上总归是……断送了杜蕊一生幸福。

  “保重,书闲。”御书房门口,青画停下了脚步,轻轻对着里面道。

  保重,书闲,这宫闱风云尔虞我诈,高处生寒,你都要一个人好好算计了,你这辈子不可能 不富足,却也不可能轻松,而我,只能陪完你这一程,接下去的路,不由人,由天。

  在这朱墨的皇宫里青画牵挂的人不多,杜蕊是一个,杜蕊真心待她,她自然是感觉得出来的,青画不曾踏足过杜蕊的秋雅宫,也许是今天心神俱疲,想找个除了闲庭宫外的地方休息,问了好几个太监之后,她总算是找到了秋雅宫的方向。

  临到门口,青画却惊呆了,一片白绫!

  “怎么回事?”青画揪住正在挂白绫的太监急问。

  太监擦了擦眼泪,哑声道:“娘娘刚刚去了……”

  “去了……”青画恍惚,“她的伤没到……”过世的地步啊……

  太监一时脚没稳住,从梯子上跌落到了地上,他干脆瘫坐到地上嚎嚎大哭,“娘娘她是悬梁自 尽的……娘娘是个好人,虽然性子急了点,但是对下人都好!娘娘是被诬赖的!”

  青画几乎是推开守门的几个太监奔到屋里,那儿俨然已经是个灵堂,杜蕊她……真的已经去了,只是几个时辰,几个时辰前她还在闲庭宫里和她说要打她,几个时辰后她却冷冰冰地躺在灵堂上……她的话还萦绕在耳,挥之不去。

  她的一字一句,明明像是在交代遗言,青画捂住口鼻阻止眼泪倾泻,那个时候……她怎么没发现她的异样呢?

  悬梁自尽的人脸色都是恐怖至极的,所以杜蕊的脸上盖了一块布,青画没有勇气去掀开它, 只是在她身边跪了下来咬牙憋住眼泪。

  “谢谢你救命之恩。”她轻道:“我会小心,我不自作聪明,你放心。”杜蕊,请你放心。

  杜蕊死后,青画病了一场,御医诊治了一个月无果,查不出缘由,只是无缘无故地身体虚弱,这一个月里,书闲不知道是忙于册封典还是别的什么,一次都没有在闲庭宫出现过,于此,青画已经没有多少感悟,她只是晒着秋日里柔和的太阳,在寂静的闲庭宫里等待着某些潜移默化的东西。

  墨云晔消失不见了,他就像是沉船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青画的视野里,一起消失的还有柳叶一行人,这一个月,墨轩派人里里外外把闲庭宫围得严严实实,连飞鸟都不能进入闲庭宫,听守备的统领说,这个月已经有三、四波人马夜袭闲庭宫,都险险地被拦下,青画由此知晓,有个人急着想要她的性命,已经乱了方寸。

  御医不来的时候,她常常仔细地查看脚踝上的印记,那青色印记已经成了暗色,狰狞地盘桓在脚踝上,这也是她不大走动的原因之一,她的那双脚其实已经不大能走动了,就如同当年中了三月芳菲一般。

  盛大的册封典来临之前,闲庭宫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客人,不是墨轩、不是书闲,而是一个情理之中却也有些微妙的人,昭仪想容;想容踏进闲庭宫门的时候,青画正坐在院中的亭台里,趁着黄昏让阳光温暖微凉的身躯,秋风送爽,这平静无波的日暮时分太过安详,她已经昏昏欲睡,斜阳如丝,青草挂了金,直到厚重的大门被守门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打开,发出吱嘎的声响,这才惊醒了她。

  “画儿妹妹,我听说你身体不适?”想容就站在门口,她的唇边噙着一抹笑,一身的金丝锦缎,眼角层梢风韵十足,不得不说,有一种人,天性就是适合金色的,想容就是其一,她穿得明艳万分,走起路来步步生姿,如果不是略显沧桑的脸泄露了一丝丝的疲倦,她依旧是那个春风得意的昭仪。

  此情此景,青画突然觉得有几分眼熟,眼熟到她心里的某一处被狠狠揪了一下,很久很久以 前,也是这样一个黄昏,她躺在榻上,秦瑶穿着一身金灿灿,笑靥如花。

  ***

  “你来做什么?”青画淡道。

  想容淡笑,“看看画儿妹妹。”

  “看什么?”青画忍不住皱眉,她有些不安,虽然不知道不安的源头在哪儿,但是隐隐的直觉告诉她,想容今天来得不寻常,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想容轻柔一笑,微显得苍白的脸上,闪过几丝别于她平日的神情,她笑道:“我来看看,天残究竟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的厉害。”

  “你说什么?”想容的话很轻柔,在秋风里并没有激起一丝涟漪,但青画听清了她的话,而后是彻底的凉,“天残”,她早就猜过了,甘苗既然会对柳叶他们用了“地养”,那她这连她自己都辨识不了的毒会不会是“天残”,但是猜测不一定代表她能确定,她不明白,她和甘苗无冤无仇,为什么会……

  如今,她却有几分明了了,“是你。”青画暗地里使了些劲儿。

  想容笑靥如花,微微倾身靠近了几分,“是什么?”想容一靠近,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迎面而来,青画在她靠近的一刹那使了全身的力气站起身,拿起石桌上的一壶酒狠狠朝她泼去,浓烈的酒香盖过了她身上的淡淡的气息,想容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青画还有力气能站起身,她愣愣凝神了她一会儿,忽然捂住了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想容痛苦地蹲在了地上,一时站立不稳,她的手被地上的酒壶碎片划破了血。

  “你!青画,你竟敢!”她作梦都不曾想到,她明明中了“天残”之毒,照理早就失去了行动能力的人居然会突然袭击她!“天残”毒发作只需要一个月,先是脚软、四肢无力,到后来的眼盲、思维迟缓,一个月,足够她真真正正成为残废和傻子了,她不明白,为什么……

  眼睛里传来剧痛却是那么的真切,这酒有毒!她睁不开眼睛,只能摸索着在衣服里找了瓶药, 拿到鼻子下嗅了嗅,倒了些在手上,一股脑儿盖到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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