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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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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立后,他便头疼。全力替连怀箴争取这个凤位,本是父女二人反复商议妥当的锦囊妙计。连怀箴虽天资超绝,可惜却是个女儿身,纵使天下人都尊称一声“盛莲将军”,毕竟封不得侯拜不得将上不得朝堂。莫说外头,就是连姓一族内部,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窥伺这下一任宗主的身份,窥伺那只传给宗主的三千白莲铁军。可一旦借得皇家威仪在身,那便大不同,虽然连怀箴的孩子不会姓连,但毕竟手握权柄,自然足够弹压一众鬼蜮蠹虫,确保家业安稳兴隆。可谁知……偏偏是半点儿天赋都没有的连长安?他本打算送嫁连怀箴后,尽快给连长安招婿入赘,若运气好生下一个不错的男孩,正好承嗣,那便真的是十全十美。 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莫名其妙的圣旨,半点儿都不像连家人的大女儿,个个给他添乱!一子落错,满盘稳赢的棋局忽然险象环生,足够他辗转反复彻夜难眠。这还不够,一向十全十美从未让他失望过的连怀箴竟也跟着凑热闹,竟派人三更半夜将他从床上叫起来,说是未来皇后娘娘的闺房里竟有个男人! 果然女人就是女人!他狠狠地瞪着两个一点儿也不省心的女儿,从未如此刻这般痛恨,自己怎么就没有个儿子? “全堆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两个没眼色!”连铉越想越恼,不由得咆哮起来。 何流苏与其他几个小丫鬟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片刻就走了个精光。只有叶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连铉瞧清楚是他,本来极其惊讶,他自小看着叶洲长大,深知他的为人端正到过了头,无论如何不像是连怀箴所说的“登徒子”,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人在气头上也懒得分辨许多,他径直呼喝道:“你还待着干什么?连老夫的话都听不懂了?” 连怀箴突然冷笑道:“叶校尉的亲弟可是大姐的入幕之宾,他可不是什么外人。” 连铉猛地回头瞪了她一眼,厉声训斥道:“住口!你娘就没教过你规矩吗?”不待女儿反驳,他已转过来面对叶洲,断然道,“即刻滚!否则莫怪老夫不客气!” 从八岁那年进了莲花军起,叶洲便从未违拗过宗主的命令,但此刻,他狠命一咬牙,骤然跪倒在地,恳求道:“宗主……请宗主恕罪,让属下见舍弟最后一面!” 连铉怒极,随手抓起桌上一只茶盏,猛地掼向叶洲额角。一声脆响,地上已是连串殷红血点。 叶洲依然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任额上鲜血淋漓,眼睛一眨都不眨。 “让他留下,做个见证。”忽然有人开口,是平静却不容反对的语气。连怀箴惊讶地一挑眉,但见连长安施施然走近——原来她的人并没有声音那么镇定,双肩微抖,一双手藏在裙褶内,显然越绞越紧。 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在人前向来连头都很少抬,连铉从没见过她这般光景,一时倒也狐疑了。只听连长安续道:“父亲大人,女儿现在身处风口浪尖,遭奸人构陷也是难免,请父亲大人为女儿做主。” 连怀箴又是扑哧一声笑了。 连铉不由得眉头紧锁,瞧这光景,当是连怀箴的伎俩真的成了事,木已成舟无可挽回,连长安自知难保,只得作低服软乞命来了!他此刻心中只有气恼,既恼小女儿先斩后奏,又恼大女儿愚笨无能,生生造下这烂摊子,叫他怎么收拾才好?他正待发作,却见连长安竟缓缓地将双手伸出来,伸到满室灯烛辉映之下——这一次,连嗓音也和身子一般颤抖不休,“父亲大人,有奸人趁夜闯入女儿……女儿居处,已被女儿手刃。求父亲大人做主,一定彻查幕后凶嫌,维护女儿闺誉,还女儿一个公道!” 一双纤纤素手,分明斑驳殷红,活生生的血扎入众人眼中。连怀箴再也笑不出,而连铉无疑讶异万分,直直地盯着亲生女儿,仿佛这十八年都是白过了,他从未真正看清她似的。 连长安努力忍耐胃里翻涌的滋味,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叶洲木然跪着的地方移开。她心中不是没有恐怖,更不是没有愧疚,她很清楚忽然出现的那个裸身男子是被人点了穴道,她更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当剪刀尖生生扎下去,那男人扭曲的表情、嗬嗬作响的喉咙以及写满愤怒和不甘的眼睛。她实在不该杀了他,他也许同她一样被人陷害,一样清白无辜,但只要他还有半口气在供书上画押,落到连怀箴手里,便彻底断了自己的活路……她是真的不想死,命运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丝光亮,那戴着金冕的温柔男子在光亮里向她招着手,只要踏出一步,再踏出一步就是崭新的、属于自己的世界,她决不能死在这样的时候,决不能! 连长安忽然伏地哭了起来,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哭泣的理由。那些激愤,那些疼痛,那些长久以来的压抑和不平,通通化作泪水肆意流淌……她听见身旁呆愣的男子猛地跃起,疯一般疾奔进内室。没有一个时刻像此时此刻,她恨着她的妹妹几乎恨到发狂。 ——连怀箴,要战,便战!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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