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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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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想作罢,身后立着的小竹忽然一笑,“旧例?什么样的旧例?今儿个晚上的宴难道不是万岁特许的恩典?咱们大齐还有第二家?难道是我记错了不成?” 总管大人是个近六十的人,哪里及得上她伶牙俐齿,颠三倒四嗫嚅了半晌,始终答不出个所以然。 小竹顺势冷笑道:“乾坤阴阳,自来君父主外廷,国母掌宫闱。娘娘是海内小君,位同至尊,连这点主意都拿不得吗?” 那内监见她越说越严重,终于明白是新皇后的身边人要拿自己开刀立威,直吓得忙忙改口,再不敢捋虎须。 小竹牛刀初试,不免得意,待那人魂飞魄散地退下,早撑不住咯咯笑开,对连长安道:“娘娘,您可不能忒好性子,这些奴才都是欺软怕硬的,您越让,他们越发蹬鼻子上脸了。该怎样,就怎样,像副统领那样说一不二,才能降得住他们!” 虽然早就换了主人,但小竹对她们的副统领连怀箴,依然十分佩服。 连长安虽然隐隐觉得入宫次日就着手弹压众人,稍显鲁莽,但道理毕竟是不差的。又见小竹那样快活,也不忍心扫她的兴。这丫头的敲打倒的确见成效,不过片刻工夫,一切都齐备,外间的宫女、内监全都听说总管大人适才碰了钉子,越发小心伺候,再不用她多费唇舌,凤舆便径直抬向太极宫去。 因是大喜,一溜明黄琉璃瓦下头全都悬着崭新的红纱宫灯,雕梁画栋间贴有沥粉描金的吉利字。恰这几日天公也作美,没让冷雨浇下来煞风景——连长安一路行来,但觉处处入眼,处处可心。自两仪宫到太极宫,原也是不短的一段路。既然皇后娘娘兴致这样好,便不觉得冗繁,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重重叠叠高耸的飞檐已然在望。 奇哉,明明两仪宫那边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瞧得连长安只觉得气闷,本想着太极宫会更热闹,谁知道却相反。当值的御卫倒不少,可全都木头桩子般笔直地钉在地上。在连长安带着大队随侍逶迤经过时,他们也只是屈膝下拜,不发一言,自始至终悄无声息。其余的,无论是内监还是宫女,竟一个都不见,半分活气也无。 直进了两重宫门,好不容易才看到个老太监候在阶下,见了皇后娘娘,急急地迎上来行礼。 “陛下呢?伺候的人都哪儿去了?”连长安满腹狐疑,劈头便问。 “回娘娘的话,万岁在内书房。伺候的人嘛……咱们这里……旧例……” 又是旧例。长安微微噙住下唇,还未开口身后已有人续道:“娘娘,万岁最怕聒噪,向来不爱叫使唤人近身……咱们还是先往沉香殿去吧……” 连长安回睨一眼,答话的竟然是方才被小竹狠狠刺过的太监总管,此刻微垂着头,乍看上去倒也顺服,可那颊边一道阴影,分明是隐隐上勾的嘴角,十成十满肚子转着鬼主意——怎么?真的如那丫头所说,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在那边吃了亏,这会儿便抬出皇帝扳回一城,非要她让步不可?非要在今天分个胜负输赢? 其实来太极宫见慕容澈本是她一时起意,本来无可无不可,但此刻被个奴才挤对,已然骑虎难下。她若连这点儿小事都难以自主,往后说出的话,谁还会认真放在心上?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既如此,”连长安道,“便请这位公公当先通报,你们都留在这里,本宫就带一两个身边人进去好了。” 此言一出,总管太监果然出乎意料,身子不禁一颤,可毕竟是人精,转瞬便恢复如常,用心答应,话语中再也没了锋芒。连长安微微一笑,抬脚踏上御阶。 小叶魂不守舍,小竹又爱多嘴,终究只带着怯生生的柳枝和锯嘴葫芦般的冬梅,跟在那老太监身后,慢悠悠地向内走。太极宫的规模本就是后宫其他殿宇无法相比的,再加上这样冷清,一行人穿梭其间,越发显得寂寥荒芜。同样的红,在别处分明喜气洋洋,可到了这里,却像是陈年灰布上洗不净的血点子,斑驳阴郁,瞧得人心口发堵。 陛下不爱被人前呼后拥的,这点她万分赞成,等得了空,第一件要办的就是把两仪宫那群吵吵闹闹的蚱蜢赶远些。但这般萧条却也未免过犹不及,有机会倒要劝一劝的——连长安一路走,一路暗自寻思。既然嫁给了他,做了这顶烦人的皇后娘娘,便要做得像个样子,才不负他的心。 顷刻间已到了内书房门外,那老太监不敢擅入,只站在帘子前轻咳一声,向内奏禀:“万岁,皇后娘娘来了。” 连长安侧耳倾听,里头许久寂静,不见答复。在她几乎以为找错地方的时候,慕容澈的声音传出,隐约带着寒意,“来了,就请进吧。” 老太监连忙答应了,毕恭毕敬地打起帘子。连长安只觉得那声音既冷淡又陌生,全然没了昨夜的甜蜜温柔,心中颇觉诧异。想一想,她索性将柳枝和冬梅也留在了外头。 凤头珠履颤巍巍地踏上内书房的青石砖地,眼前情景倒叫连长安怔住。房内竟生了三五个炭盆,满室非檀非芸的怪异甜香,慕容澈端坐御案前,衮袍撒开,袒露半边肩膀,从腋下至右手小指,插着七八根针,明晃晃着实怕人。一名穿着低阶青绿官服的男子背对着她,正将那些银针一根一根取下,放入一只小小的银盒里。 “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宣佑帝剑眉斜飞,如电的双眼隔着内书房氤氲香气,直落在她的身上。 莫名地,连长安竟隐隐觉得不祥,仿佛走夜路的人来到悬崖边,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能察觉到忽然狂乱的风。可……正因为看不见,尽管心中惴惴,依然还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只有一步一步踏过去。 关心则乱。瞧这大张旗鼓的阵势,她连神色都变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径直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好端端的吗?” 宣佑帝只是微笑,笑容如刀。 背向她那人终于将银针尽数取下,回身见礼,“臣太医院博士商轶叩见皇后娘娘,圣体为重,恕臣礼数不周。” “无妨,商供奉。不知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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