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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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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离开“死者之眼”后不久,王帐的消息便传了过来。随着春天的脚步临近,牛羊马匹逐水草迁徙;赫雅朵地图上中央的白圈和周遭的炭圈,全都开始缓缓移动了。 恼人的北风终于停歇,从东南吹来的温暖湿润的空气笼罩大地。脚下的草原日日青绿,头顶的高空日日湛蓝。直到有一天,扎格尔在路途中忽然勒住奔驰的骏马,纵身跳下地,反方向跑了好久,最后在一片向阳的缓坡上,找到了几朵浅紫浅白的花骨朵。 “这是‘查桑’花,是诸神们饮宴的酒杯啊!宴会要开始了,春天来了!”他摘下花朵,兴奋地递在连长安手里。 “……宴会?”连长安心中猛然一动,恍然悟道,“是大阴山下的‘库里台’啊……” “没错!”扎格尔拍一拍手上的泥土,转头吩咐左右,“给赫雅朵传信,我们不回王帐了。告诉大阏氏,改变计划,大家在阴山脚下会合。” 语毕,他抬头望一望天色,将手伸向连长安,眼神因吐露秘密而闪闪发亮:“是唱歌跳舞的季节了;走吧,我的俏姑娘。” 五四、美人如玉 仿佛是一夜之间,查桑花儿开遍了辽阔无际的整座原野。那些粉白粉紫的小小酒杯擎在一双双青绿的纤手之中,迎风招展,在空气里倾泻若有若无的氤氲酒香。 于是春到人间,于是鹰飞草长。 ——随着春天一起到来的,还有旅行者、商人、新婚嫁娶的队伍、以及怀抱东耶琴的吟游歌手。 匈奴人的历史写在星空里,写在这些歌者的舌头之上。他们是娱乐大众的戏子,是围着火堆讲故事的贤人,是巫医、甚至是魔法师。 他们唱起关于战争的歌,关于那些拥有无上的勇气和力量,年纪轻轻就埋尸沙场的英雄们的故事;他们唱得儿郎们热血澎湃,右手紧紧握在腰间,把刀柄的花纹印进掌心里。 他们唱起关于爱情的歌,关于那些磐石般的男子和花朵一样柔软美丽的女儿,关于那些黄昏的草原上直直竖立的套马杆的秘密——所有人见了都会发出会心微笑,然后远远绕开;那是年轻的男女,在其下相爱的证据…… “……今夜的歌儿唱得真好啊,”匈奴左大将冒顿的独子、“白帐”的继承人、萨格鲁部的塔索哈尔洛揽着美貌女奴的腰肢嘬饮美酒,忽然将酒杯放下,连声赞叹。 的确唱得好。远道而来的年轻歌者有着鲜见的清醇嗓音,如同杯中微酸的佳醴;歌谣的内容也很是新鲜有趣:一位勇敢的塔索只身走进高耸入云的葱岭,在那里遇见了娜鲁夏化身的仙女。仙女问他,你在希望什么呢?你在追寻什么呢?是无数的金银珠宝,还是光辉显赫的声名? “这一切都比不上你的眼,这一切都比不上你的唇……只影入心魂,我自思量汝……” 歌谣里年轻的塔索回答:“我的心中有你,我只想着你。” “……的确是首好歌,”端坐在哈尔洛塔索下首,一位戴面具的男子随声附和;不过今天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讨论无聊的歌谣的,“塔索,请您听我说……” “咄!好一个烦人的家伙!”哈尔洛塔索满脸酒意,在身边尤物的惊叫声中,一把撕破她肩头汉丝织就的盛装,大大咧咧道,“你瞧瞧我的耶拉妲,这比羊奶还要白的细皮嫩肉,谷蠡的胖女儿比得了么?” 也不知是不是灯影的关系,从贵客的面具之下露出的那两只碧蓝眸子,骤然如同午夜的海水般浑浊阴沉:“塔索!塔格丽身份高贵,怎可和猪狗般的奴隶相提并论?” “塔格丽?哈哈……你还不知道吗?这年头儿,连身份不明的汉女都能当塔格丽呢!” 戴面具的男子再也无法忍耐,猛地长身而起:“够了,哈尔洛塔索!我们都不用再闪烁其词了,我们都明白我为什么来到这里——左贤王承诺将耶玉塔格丽嫁给您,只要您帮助他赢得‘库里台’……” “你已经见过了刘勃勃,是吧?”哈尔洛挥挥手,叫惊慌失措的爱妾退下去;他大马金刀盘膝坐着,仿佛不胜酒力,右肘靠在矮几上,懒懒支住额头。 “……是。”面具男子也发觉自己失了态,躬身行一礼,缓缓坐定。 “左大将、右大将……原来谷蠡有那么多女儿嫁不出去啊?”萨格鲁部的塔索笑道。 即使看不到面貌,也不难猜出此时说客的脸上定然精彩纷呈:“塔索,您误会了……” 哈尔洛一摆手:“我没有误会。你是左贤王的使者,就是我的客人,我请你吃鹿肉喝好酒,还专程找来了这么棒的歌手……你可别说我不懂待客之道。” “这个自然,但……” 哈尔洛在醉眼惺忪中猛地瞪他一眼,使者忽然语塞。 “第一,虽然我父亲已经老得牙都快掉光了,但在他乘着火焰升天之前,我依然不是萨格鲁部的族长,我不可能代表‘白帐’在‘库里台’上发言。” “可是左大将对塔索您言听计……” “第二,我父亲的第七位妻子,就是刘勃勃的女儿;而我的三姐,也是刘勃勃的侧室——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但我们萨格鲁部和他们米亚哈部,却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从来都是,永不改变……回去告诉谷蠡,如果他真的想‘得到’,就要懂得‘付出’;一个小丫头,就想换我萨格鲁两万战士的血?” 戴面具的使者心神一凛;分明是个出名的吊儿郎当的塔索,一脸沉溺酒色的样子,可是他这样吊儿郎当说着的时候,竟然……竟然……句句切中关要,让人答不出话来。 他忽然打从心眼儿里生出寒意,不自觉地屈膝跪倒:“我明白,哈尔洛塔索!但请相信左贤王的诚意。” “我不相信什么‘诚意’,只相信‘利益’,就是这样……对待连长相都不敢给人看的家伙,我已经够客气了,不是么?要不要我挑个漂亮的女奴送到你帐子里啊?保证比耶玉那丑丫头漂亮得多。” *** 神秘的说客灰溜溜而去,萨格鲁的塔索依然盘膝而坐,手中握着那只青铜酒爵自斟自饮。不知不觉间,帐篷中只剩下哈尔洛、角落那名弹奏东耶琴的歌手以及一位低低垂着头的女侍。 “……谷蠡真是蠢材,”他忽然开了口,仿佛自言自语,“他那丫头我见过,长得跟她老子一个样,实在是又笨又丑,像头母牛……难道他没听说过么?我的胃口很挑,我可是只喜欢‘绝色’的。” 说着,他伸手向那女侍招了招,唇边带笑:“喂,你过来。” 女侍闻言起身,施施然向前,走到案几边抬起脸来,竟是比水犹清比花犹艳,连那位“细皮嫩肉”的耶拉妲也不能及她万一。 “美人如玉啊!”哈尔洛不由抚掌,冒出了一句似是而非的汉话。随即刻意压低声音,对她邪邪地笑,“这样好不好?只要你肯离开那小子来陪我,无论是比黄金还要贵的丝绸,还是像是你的眼睛一样闪闪发光的宝石,我什么都可以找来送给你。” 美人儿也对他报以微笑,微笑着摇了摇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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