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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沈知礼在旁边忍不住笑道:“左大人也真是个痴情人儿。尹大人被迁往北戬降地都已大半年了,不成想你对他倒是一直惦念不忘。”

  “痴情有甚不好?”严馥之悠然轻斟了盅酒与她,道:“倘不是皇后多年痴情,焉有如今之尊位盛宠?”

  旁边数位女眷听了,皆笑着点头,纷纷称是。

  孟廷辉倒有些面臊耳红,瞅着严馥之道:“你如今在命妇当中真如众星捧月一般,连我都敢取笑了。”

  众人又都掩唇而笑,严馥之亦笑得明媚,连连道“不敢”,“有罪”,又称皇太女惹人心爱,今夜多喝了几杯,大家都是恣意了。

  她听着,嘴角不由勾起点笑,又抬头去看不远处的女儿,却见女儿早已不在乳母的怀中,探眼一望,才发现是又被他抱了去,引朝臣们争相逗弄。

  望着他那宽厚挺拔的背影,她心头又起一阵涟漪,只觉与他在一起,这时间便如飞沙一般滑得极快,怎么好像还没过多久,这女儿就已生了,而腹中又有了他的血脉?

  正想着,他突然回头一瞥,目光深远却火热,直侵进她眼中,薄薄的嘴唇一弯,俊色叫她一下子失了神。

  不管再过多少年,她都一如当年初见一般为他心动。

  外人只道她虽与他相辅相守,却又互为对方掣肘。她在北面的封邑广疆连延占地千里,所用新臣武将多为自己亲信,由是后位愈坚,迫他只能椒房独宠,不能疏冷了她这个皇后;而他在朝堂军中又何尝不是纵横聛睨,身后是京中重臣和这铁骨铮铮的大平禁军,纵是她有心为反,亦碍于他的威势不能成事。

  可旁人怎知,这天下的爱并非都是那么复杂的。莫论外人如何看,唯她与他才是倾心相知的那一对,深明这份爱与相守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她与他今生已是相爱不够,又怎会再浪费时间再互相算计彼此?

  更何况,她与他从始至终都不曾算计过对方、负过对方、恨过对方。

  想着,她忍不住起身朝他走去,微笑着受了朝臣们的礼贺,然后立在他身侧,伸手轻轻逗了逗女儿的小脸。

  他看着襁褓中的女儿,粉嘟嘟的小脸可爱非凡,一双黑眼灵光闪动,像极了当年的她,不由倾身附在她耳边,低声私语道:“你可知,当年的我也曾这样逗弄过襁褓中的你?”

  【番外一】

  景宣十年秋九月,国中西面数路州军大水,皇上诏赐被灾家米二石,溺死者官瘗之。

  丁亥,天降大雨震电,京中平地水数尺。

  庚寅,皇上、皇后避正殿,减常膳,为天下万民祈福;辛卯,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畿内、京东西、河阳、河北、成府三路被水民田蠲其租;凡流徙者,所在抚存之;丁酉,诏减北面诸路岁输锦绮,易绫纱为绢,以给边费。

  连日大雨过后,天边浓云渐薄,太阳终于露了一小脸。

  阳光稀贵如金般地洒入宫城,立即便使得这满朝上下文武百僚们的心情也随之霁明起来。

  时近傍晚,西华宫正殿朱门被人在外轻叩了三声。

  没过一会儿,就有宫女小步快走入得内殿,对正在宽解朝服的孟廷辉道:“皇后,资善堂直讲方大学士亲自将皇太女及二位皇子送来了。”

  孟廷辉脸色有些乏,对着镜子拆去高髻上的冠子,口中轻轻道:“请方学士回去歇息罢,叫皇太女与皇子们在外殿候着。”

  宫女小声应了,欲退时神色有些犹豫,可一瞧她镜中微微不豫的面色,便垂首抱袖退了出去。

  自景宣三年正月皇上册后至今已近八年,皇后所出共一女二子:长女若韬年七岁,出生不及三日便被册立为储;长子若韫、次子若韧则分别诞于景宣四年及景宣七年,如今不过是才知事不久的孩童而已。

  景宣七年秋,皇上以翰林学士方怀任资善堂直讲一职,为皇太女若韬启蒙授业;八年春,大皇子若韫随入资善堂习业;今岁九月初,才满三岁的二皇子若韧亦奉诏入资善堂。

  然而今岁遇灾,九月中旬国中连降大雨,自西面数路直至京畿一带,民田遭水灾者不计其数,皇上与皇后在宫中迁朝会于宝和殿偏殿,又令宫中上下罢常膳,食素以仰祈上天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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