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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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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越欢呼一声,道。“谢谢爹爹。” “慢着。”他吩咐道。“让何公公看着,小心些。” 而父皇。当年是如何看他的呢? 他不曾思虑过这个问题,却在面对着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忽然有了些了悟。 那是从他骨血里延出地一脉,他总是盼他好,盼他日后能继承自己的功业,发扬光大。却因为利益的牵扯,永远不能亲近。 他们父子,共同地维护着那两个女子,或者说,深爱着她们。可是,他们彼此,却不得不相互提防。这样的关系,畸形却持续了数十年。彼此都认为,只最适宜地方式。 刘陌微微地低下头去,淡淡一笑,以前的事无可追回,但,他不希望,这样冷漠地父子关系,在他和他的儿子之间,继续延续下去。 朱缡被牵出马厩的时候,有些感动。它的主人太忙碌,很少有机会骑着它任意奔驰。博望殿的马厩虽繁华,它却有些焦躁。更何况,在前来的华服男孩身上,它闻到了与主人有些相似的气味,温驯的任他骑着。 养马的宫人啧啧称奇,道,“这汗血宝马素来不让人碰的,居然服皇长孙殿下。殿下果然宏运泽长。” 刘越骑在朱缡身上,便极欢喜。问道,“我皇姐呢?” “夭翁主在长门殿陪伴皇后娘娘。”宫人禀道。 刘越一向肆意惯了的,想像年长自己六岁的长姐炫耀自己骑着朱缡的英姿,便驾驭着朱缡,穿过广阔的宫廷,绕过假山,一路向长门殿驰来。惊的身后一众宫人大声呼叫,生怕皇长孙骑术不精,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假山亭台,假山亭台倒了都是小事,若伤了这位尊贵的殿下,他们就是有十条小命都不够赔的。好在,朱缡是最有灵性的汗血宝马,灵巧的绕过一切障碍,来到长门殿前。彼时是冬日,难得的出了太阳。阿娇便着人取了躺椅,坐在殿外筛着太阳。刘夭取了一册书,缓缓的为着阿娇读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瞥见皇祖母面上恬淡的神情。听见身后的声音,回过头来,见是弟弟,怔了一怔,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刘越在朱缡身上低下身子,渐渐止了兴奋的神情,禀神静气的看着在冬阳下睡去的祖母。祖母今年到底多大了呢?他在心中疑惑道。皇爷爷渐渐都老了,皇祖母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比起自己的娘亲大不了多少。 阳光照在阿娇脸上,温暖而宁馨,那么美丽。身为皇长孙,刘越自然见惯了美人,他的母亲,姑姑,姐姐,甚至未央建章来来往往的宫女,哪个不是容颜出众?就是皇祖母,平日也是常常见面的。 可是,在这个冬日里,他窥见了另一种境界的美丽,不在于容颜。 后来,他因为今日的莽撞,被父亲责罚禁闭。父亲说,也是在今日,若是早些年,纵然是皇子,在建章宫里如此肆意驾马奔驰,皇爷爷定会要了所有随行宫人的命。他也远远不止关禁闭这样简单。 至于这样无情么。他在心里嘀咕。如今的建章宫,很好很好。皇爷爷对他们孙辈也都慈爱。但,他忽然想起传说中那个被永远禁闭在北宫的叔叔,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冷颤。 可是,当时,他安静的下得马来,陪姐姐陪在皇祖母身边,直到皇祖母醒来。 蜷在皇祖母脚下的雪乌抬起头来,用一双精灵的眼珠打量了他片刻,又瞅见不远处的朱缡,摇摇尾巴,嗖的一声窜出去,落在朱缡头顶上。朱缡长嘶一声,前蹄人立,欲将雪乌掀下来。然而雪乌太轻盈,如何轻易掀了下来,反而惊醒了阿娇。 “皇祖母,”刘越便瞪了朱缡雪乌一眼,愧疚的望回来,道,“是孙儿不好,让朱缡吵到你了。” “没事。”阿娇微笑答道,看着朱缡雪乌嬉闹,明明一大一小,一红一白,一似火一似冰,片刻间竟相处的极融洽了,看起来,分外和谐。 征和三年夏,汉军灭车师。 征和纪年后,刘彻改元后元。这便是汉武一朝最后一个年号。 后元元年,帝后行幸甘泉,侍卫长马何罗随行,欲叛变行刺帝王,为悦宁公主夫婿金日单察觉,当场擒获。帝怒,诛杀马何罗九族,封赏金日单食邑千五户。 那一夜,陈阿娇依在刘彻怀里,止不住丝丝恐惧泛上心头。她不是恐惧马何罗的叛变,而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夫君已然白发萧苏。他们在这尘世间已经活了太多年,上苍要收回它的恩旨了。这个陪伴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男人,要离开她了,用死亡的方式,再无挽回。她想要否定那个事实,可是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她不想他离开自己身边,可是她没有办法。 在自然的衰老面前,再高明的医术,也无能为力。 后元二年正月,帝于甘泉宫诏见各诸侯王,大宴尽欢,精神尚好。却经不住风寒倾袭,咳嗽不止。御医精心调制了汤药,由陈皇后亲手服侍用下,沉沉睡去,醒来时发现天已明亮,陈阿娇坐在榻前的靠椅上,呆呆的望着他。 便有一种预感,将不久于人世了。 他于少年意气风发建功立业之时,曾极度害怕衰老与死亡,无法想象这两个词语笼罩在自己身上时的模样。到如今,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心境却平和下来。 好在,这半生,都要她陪在身边。 “娇娇,”他轻声唤道,淡淡一笑,“你知道么?少年时,朕想,若朕真会百年故去,去前定将后宫女子屠戮到尽,一个不留,以防吕后之事再度发生在我大汉刘家。” 他逡巡着阿娇的容颜,希望从她的面上看见丁点惊异神情。毕竟这个手段太残酷,古往今来,无人曾行。却不妨阿娇刷的一声,泪水就下来了,落在他手上,滴滴烫人心扉。 会这样说,是不是代表,连他自己都承认,一切,都要有一个尽头了? “不要哭啊。”刘彻无奈喟叹,“朕如今却是舍不得动娇娇半分的。好在太子精明能干,娇娇又是半分野心也无的。不提也罢。” “至于未央宫里剩下的那些女子,”他地眼眸渐渐转冷酷,“纵然联起手来。也不是娇娇对手。朕也就懒地动她们了。” 二月,圣驾启程,欲返回长安,无奈途中刘彻病势沉重,只得停留在五祚宫。 陈皇后传出懿旨,令在各地的皇子皇女都聚到五祚。便连禁于北宫的刘,也因体谅父子天伦难禁,特意让随太子前来。 刘彻扫过面前的四子六女,心中暗暗冷笑,阿娇总是相信人心还有些善美。但一众作悲伤状况的子女,在他看来,真正单纯为他伤心的,只悦宁一人。 “陌儿,”他唤道,难得如此亲昵的喊自己这个儿子。“你性明洞察,他日继承朕的大汉河山。虽上孝娘亲,下抚弟妹是应当,但该行之事,不必顾忌太多。” 齐王刘据跪在刘陌身后,闻言拭泪。心中一凛。知道这是父皇对他最后的警告。但有些事。不是知道如何便能如何的。 “父皇,”刘初握着他地手,涟涟泪下。 “好了。初儿。”他终其一生,都未随阿娇唤这个女儿一声小名,无比的坚持。“你有你母后哥哥照顾,父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淡淡的笑,扫过所有的子女,连甚少一见的夷安都看了一眼,慢慢道,“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都知道,皇帝是想和皇后独处一阵子,安静地退出。 他咳了几声,转首欲唤阿娇,却忽然怔了一怔。阿娇站在一侧,微微垂了头,神情静谧。 忽然想起那一年见过的女子。 “娇娇。”他慢慢地唤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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