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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不要动。”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有隐忍的痛楚在里面,“即便我们有同一个父亲,我们就是亲人,你我还是可以在一起的……能天天见到你,也好。你等我,等我来接你回宫。”

  青琐将头埋在天濂的胸前,默默垂下眼中的忧伤。也许,盈盈一水间多少爱恨情愁,只有他们才领会得到,他们共一个浓醉清婉的梦,已经足够。也不妨在天地的某个角落,埋藏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

  雨在傍晚时停了,山间一片明亮。一道斜辉冲破云翳,照耀在湿漉漉、翠油油的树林上。一只长尾稚鸟从林间飞来落在树枝间,叫了两声,又飞走了。林鸟重新响了起来,哑巴佝偻的身影又出现在雨后的榕树下。

  继接的几日,天濂的病势在缓趋好转。青琐服侍得精细,哑巴对青琐也很听话,凡是指派他干活也是乐呵呵的做。天濂的脸色日渐红润,他准备动身回去了。

  莹润如玉的纤手抚住他的肩,她为他整衣束发。将如绸的发带捏在柔荑花一般的手指间,缠起又抖散,抻展开在如黑的发间,用秋水凝眸细细端详……

  他执住她的手,轻轻的握着,不舍。

  是的,不舍,她也不舍,然而他必须离开这里。

  “等我。”他说。

  她点头。

  他上了白马,宝马飞快地往山下奔去。转过一片竹林,他回头,见她依然站立在榕树下,幽幽人影,轻纱般的水雾绵柔地在身下缥缈。

  情切,望中地远天阔。叹人间万事,惟是轻别。他有一阵的恍惚,究竟是人如仙,还是仙如人?

  等我。

  第五章 露泣残枝

  当晚是月亮渐升,铜龙响滴。从皇宫到都尉府如果抄近路走几条大街便是,皇后还是绕道而行。轻风摇曳的夜色里,车轿行在清寂的道路上,只见两边荫浓婆娑的枝叶摇摆,沉沉的预示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夜里的都尉府皇后从未来过,还需李总管在前引路。廊外树影绰绰,庭院寂静处,有丰柏长得正旺,拂影掠光中仿佛张翅扑飞的夜鹰。前面灯火绵延无际,隐隐有笙歌伴着缕缕浓稠的香气从厅堂传来,穿越朱门粉墙,频频送进她的耳边。皇后的脚步愈走愈快,软底绣鞋在廊檐下摩擦出细微的响声。

  厅堂内,几个盛饰的歌妓,扬袖踏歌,四周绿杯红袖,欢声笑语。楚士雄懒散地躺在虎皮上,左拥右揽,见了皇后进来也是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将手中的酒慢慢饮尽。

  一腔无名之火熊熊燃起,几欲喷薄而出,皇后径直走到一边跪地端盏的侍女面前,捏住酒杯,朝着正中央的铺金地砖重重摔去,霎时碎声炸响。周围的人这才仿佛刚见到皇后似的,纷纷伏倒在地。

  “楚士雄,你太狂妄了!”皇后指着楚士雄尖声叫。

  楚士雄不慌不忙地挥了挥手,见厅堂里的侍人歌妓都退下了,又将双目阖上,显而已不耐烦了:“这么晚了来府里干什么?没什么好闲聊的,有事情宫里说去。”他的一只手拾起歌妓留下的画扇,酥风香扇,也不能撩开他的眼帘。

  “把濂儿还给我……”眼盯着楚士雄手中的扇子,皇后的语气变软,微微垂下的脸恳求似的,薄薄的雾水在怨眼里浮了上来,“你就让他好好当皇帝吧……”

  楚士雄摇扇的手停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边笑边起身,一直踱到皇后的面前,肆意地打量了她一番,不无讽刺道:“我会让他好好当皇帝的,你放心,他是濂儿,不是吗?”

  “可他糊涂了。”皇后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找到他?难道你忍心让他失踪?楚士雄,你把原来的濂儿还我!”她哭泣着,浑身颤抖起来。

  “会的,我会找到他的。”楚士雄含笑说着,轻扬扇子在手,带了一股她所熟悉的邪气。

  皇后失神的注视着楚士雄的动作,往事漫漫而来。

  那时候的夏日,自己不甘心还是太子的皇帝逐渐疏淡自己,碧叶花海中,她独坐船舫头,等着皇帝从花海一角过来。暖风吹动着画舫,接天碧荷之间她像一朵艳红的花,在簇簇的水浪里飘来荡去。夏色,夏声,夏韵,还有一双不远处窥视的眼睛……她浅浅笑着,伸手在水面上捉一朵芙蓉,花瓣上的水珠欲落不落,不染纤尘的洁白,映出脸上醉颜的红。

  他带着迷梦般的神色过来,她瞥见他手中的那把扇子,矜持着终是扑哧笑了。他洒脱地将扇子展开,唇间含着满满的邪笑,似望着她又似没望:“这是娘娘的扇子,奴才拾来完璧归赵。”

  她笑眯了眼睛,抿了嘴巴,说:“瞧瞧扇子污了脏了没有?”

  “没有啊。”他一面辩白,一面细细端看,将扇子迟疑地递过来。那扇子毕竟是小了,又隔了五七尺,她低首羞答答地瞧着那把熟悉的扇子,心跳着伸出手去,又似够不着……她给了他暧昧的笑。

  楚士雄与皇后的视线微微一碰,随即错开,他能猜出皇后在想什么了。于是,转眼一笑:“濂儿毕竟是个孩子,遇上重大要事拿捏不准,楚某也是为他好。”

  皇后本就聪慧,心念一转便猜到楚士雄的意图,她不由得厉声喝道:“不行,皇帝是濂儿,你不能替代他说话!”

  “来不及了。”楚士雄冷笑,传了随身侍卫。

  侍卫恭维地将折好的方块黄绫呈上,楚士雄努了努嘴,皇后疑惑地展开,一瞧里面的内容,勃然大怒:“这是假的,你敢造假圣旨!”

  楚士雄漫不经心地一笑:“是假的。”接着眉剑一挑,“假的又如何?你想把我抓起来?濂儿还是皇帝,你急什么?明日早朝就念,你准备准备。”

  听到楚士雄断然的言辞,皇后的身子懔然一抖,发髻上累累金钗跟着瑟瑟阵响,她用手指指着楚士雄,好半晌,又仿佛没了气力的垂落,眼神涣散:“好好,你狠。你们……联手害我。”

  她猛然将黄绫摔到楚士雄的胸前,回转身,撩起裙摆径直往外面走。

  后面的楚士雄依然不急不慢地一恭,语气淡然:“恭送皇太后。”

  月色昏沉,蒙蒙的光辉透过树叶、檐角洒满一地。皇后的身子渐感溽热,沉重的呼吸替代了杂乱的脚步,淋淋汗水黏贴住内衫,心却冷得仿佛掉在冰窖中。

  她恨透这个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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