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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第七章 青山迢迢

  郊外原野刚下过一场雨,几片零乱的落叶,风停雨歇后还在空中飘舞。

  一个人出现在桑榆古道上。

  京城越来越近了,季秋的风儿撩弄着他蓬乱的头发,经年风霜的磨练,使他的脸上蕴含了沧桑之感,但他的五官依然棱角分明,挺拔俊俏,浓密的眉毛下,一对眼睛愈加深邃幽亮。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眺望蒙胧的京城,那些所谓的皇权、荣贵、仇恨和冲动,都在平静的眼眸里荡然无存。他提了提肩上的剑鞘,继续向前走。

  脚下的路愈走愈宽,京城内,举目宝马雕鞍,太平箫鼓,行人来往不断,一派繁华景象。

  “清平盛世,朝野多欢啊!”他由衷地感叹,大踏步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皇宫里的天清听了宫廷侍卫的禀告,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半晌,他如梦方醒,撩起龙袍向着玄直门狂奔。

  站在玄直门外的人影伟岸俊逸,此时他抬首仰望着天的尽头。尽头之处,火红如霞的太阳正在落下,映得他的脸都染了一层橘红。他闻声转过脸来,朝着天清扬眉一笑。

  “清弟。”

  天清定眼看他,本来伤感的心蓦地被一种强烈的无可名状的情绪所代替,他奔跑几步,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双臂,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皇兄,你没死,为什么现在才回来?父皇早去了,他以为你死了……青琐也嫁人了,你又没能送送她。”

  天濂闭上眼,沉沉地点头:“我知道了。路太远,不好走,我走了很长的日子。”

  说着,乌黑的眸子里渐泛了一丝水光,含笑看着天清,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清弟,其实你很善良,又勤政为民,你是当皇帝的料。我回来不是跟你争什么皇位,这些我都不需要了,我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很多事,对世间万物都看得很开。如今回京城,是想让你知道我还活着,看见亲人的面已心满意足矣!”

  “不,皇兄,你知道我一向不谙政事,这皇位本身就是你的。”

  “你我就别争了。”天濂依然如从前一样,搭了天清的肩,“我想去祭拜一下父皇、母后。”

  兄弟俩肩并肩走着,此时的皇宫在夕阳的染映下,放射出万道金光。

  那夜,天濂站在怡真殿外。

  这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整整生活了四年。而他,却是从未陪她片刻。

  夜色已浓,星光闪亮,月光从天际透漏下来,初秋浓浓的夜有了几分凉意。树荫婆娑,仿佛看见她幽幽人影,仰首朝天祈祷着什么,细密的花雨沾满了她的全身。

  “我等你。”

  一阵清风吹过,他猛地惊醒过来,怅怅地叹了口气。

  她终归是等不到他,或许是他没让她再等下去。

  这一世,是他负了她。

  他从身后取下剑鞘,双手捧着,郑重地放在月光下。

  那把宝剑,是任浮交给他的。

  那日的他太大意了,任浮将他骗至一出荒坡下,轻轻一点让他手脚不得动弹。他眼睁睁地看着任浮换上了他的金盔金甲,连同那幅太子绶带。

  任浮将自己的宝剑放在他的面前,单膝跪地:“殿下,恕小的无礼了。您回去后,请告诉她,我任浮不是孬种!”说完,带着一种悲壮的笑意,毅然回身。

  天濂挣扎着想拦住他,可是任浮走得很快,阳光下金甲耀眼,挺拔而壮烈。

  二千兵马犹如掉进了无边无际的汪洋,一个漩涡之后,战场上尘土飞扬,喊声不绝。

  ……

  他仰首望天,拜托月亮寄语给她,任浮的血汗洒在塞外边界,芙蓉红泪如血,鞘柄触手冰凉,里面却包裹一个男人滚烫的心,这是任浮留给她的最后的印记。

  月色逐渐淡去,他拾起了宝剑,慢慢地步出了院子,外殿的门轻轻地关上了。

  小欣儿奇怪地望着这个陌生男人,此时他的眼光落在她湖青色的衣裙上,她读不懂他眼里的意思,只是感觉这个英俊的男子如父亲般的温和。

  “好看吗?”她突然问。

  他笑了起来:“好看,像青琐。”

  “你怎么知道琐姨的名字?”她天真地问,“这衣服就是琐姨送给我穿的。”

  英俊的男人并未说话,他弯身抱她起来,很小心的,举过头顶。她居高临下,咯咯笑起来。

  “欣儿,别顽皮了,去娘房间看看,小弟弟闹了没有?”父亲明雨笑着踱步过来。

  欣儿吐吐舌头,依稀听到了弟弟咿呀声,她向男子挥挥手,蹦跳着跑向内院。

  天濂望着欣儿的小身影,带着羡慕的语气对明雨说道:“你这家伙好有福气,我不在这几年,你就儿女成双了。”

  “殿下以后也会这样的。”明雨含笑道。

  “我没想过这些。”天濂摇头,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等去了临禺再说。”

  “真要走吗?那里太偏远,很多土地都荒芜着,人烟太少。”明雨担心地问。

  “找这么个世袭领地,想让天清明白,我是不会有颠覆之心,他尽管安心做他的皇帝。”天濂平静地回答,“这样也好,我做我的逍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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