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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十一、陷害

  迷迷糊糊,我眼前全是文泽厌弃的眼神,远远的,死去的祖父在河对岸的烟雾之中向我招手:“跟我走罢,如其生而无意,不如跟我归去。”

  “归去……归去……归去……”

  我惊呼醒来,已是冷汗透衣,眼前只见孤灯照壁,耳中又闻冻雨敲窗……又急又怕,又惊又疑,又恨又悔……悄悄流泪,直至天明时分,方才累极睡去……再醒时,看见十七岁的同嫔陈同春已坐在床前。她的年青爽朗,令我觉得有些愉快。而她今日又象遇着什么喜事般,形若满月的脸上春风拂面,杏眼里如有星辰闪烁——全然如同沉浸爱河之人。

  我看着她,朝她微笑。

  我想此时有人不隔岸观火,还肯来看我,心里总是暖的。可同嫔高兴什么?我又有些疑惑。难道文泽竟肯见她,否则她父已被贬官闲置,更有何喜事?

  “姐姐,“我轻轻问道:“你已见过皇上?”

  同嫔心情大好,隐隐笑意从双颊透出:“还没有呢。圣旨仍然未改。不过,

  妹妹也不必伤心,皇上一时生气,过几日自然会好的。”

  我听说文泽谁也没见,又有些许安慰,道过谢,又笑道:“姐姐为何对荷烟这样好?”

  同嫔笑道:“昨日才听人说起你身世。我父曾做过令伯父定远侯的副将,当年一起出生入死,形同兄弟,何况令伯父对我父曾有过救命之恩——我对你好,又有何不可?”

  同嫔所言非虚,陈老将军当年曾触怒先皇,我伯父一力劝诫,才得免死罪。忆起往事我便笑了一笑:“对了,姐姐那日你说早知这仗会败?”

  同嫔眼望远处空气,微微冷笑:“不错,劳师远征、持久作战——兵家大忌。军中作战,非是纸上谈兵。我自小随家父身边,才初识此理。”说至此处,她眼里满是憧憬,又说:“想当年,想说便说,想唱便唱,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想杀敌时将剑一提冲出去挥洒自如……敌血飞溅石榴裙,一人能挡百万兵……何等快乐!”

  我诧道:“姐姐竟是个会武功的,真是襟国不让须眉!”

  同嫔从往事里收回眼神,叹道:“只可惜我不生为男子。我打小母亲便去了,父兄虽然疼爱,但也毕竟带在军中,学得这男儿般性格。入宫后知道皇上素爱风月……姐姐愚笨,常常不知与他说什么。不开口怕冷了他,一开口却又总惹笑话,况且天威难测……”

  我握住她手,笑道:“天威难测,才是天子。姐姐几时见过农夫心思难猜?可不都挂上脸上么?越是位高权重,越要隐藏内心。皇上的谁都能看透,那还是皇上么?”

  同嫔笑拍我面:“劝人很会劝,既知此理,你又何必流泪?”

  我一怔,正伸手去摸腮边,萼儿已鱼儿游水般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她走至床前,从怀中拿出自己帕子,替我在脸上轻轻擦了一擦,带着既怜且叹之意,柔声道:“妹妹想念皇上,多等几日便是,何苦又去招惹他?现在宫中遍传皇上要让妹妹做回宫女。妹妹快些去给皇上请罪,或者还可挽救。若等圣旨下来,那时可就晚了。”

  我道了一声谢,长叹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既然圣意难为,做回宫女也没什么不好。”

  萼儿诧笑道:“瞧妹妹这话说的,只听说有化蚕成蝶之事,几时有蝶退成蚕的?就是不愿做高飞之蝶,凭你抱在枝头寒风死,也是美的,总强过低微草虫,死于泥地。”

  同嫔笑道:“荣妹妹倒也太过悲观,好好说理,说死做什么?依我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已上战场,又岂能做逃兵?”

  我感动道:“妹妹有二位姐姐关心,实不知如何感谢方好。”

  同荣二人正要说话,春菱掀了帘子缓步进来,禀奏道:“皇后娘娘差人来,请小姐参加晚上赏月家宴。来人说,皇后娘娘特别交待,皇上今夜会去赏月,请小姐注意装扮些。”

  同嫔点头叹道:“娘娘素有贤后之称,果然待我等极好。”

  说一会话,两人劝我一番,也就回去。春菱再进来时,递过一枚铁指环。我对光看去,指环外侧部分连着一根极短极细的银针,那针在阳光底下发出冷冷白光。

  春菱冷着脸道:“永泰宫里有人那日亲眼看见,一名侍卫路过小姐身旁时,手拍小姐头顶,后趁混乱又将它扔进墙角草丛中。”

  我捏住指环,皱眉道:“她们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春菱道:“无非当您棋子,试探皇上心意:一是看皇上到底对小姐有多宠爱;二看那道'妃不奉旨不得晋见'旨意,皇上是否坚决。”

  我讶然:“她们……为什么要用我来试探皇上?”

  春菱道:“因为小姐进宫不久,你身份特殊,可进可退。皇上若宠爱小姐,心里早当小姐作嫔妃,此次小姐便是抗旨,说不得面子上也要罚你,于是轻罚。小姐无端受罚;反之皇上心中没有你,必对你重罚,那样对她们也无坏处,更可城门失火隔岸观。她们便会根据皇上对小姐态度,来判断您是否劲敌。还有,若对您罚得轻,其他嫔妃会审时度势,想其他法儿比别人先见到皇上;若罚重了,她们便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谁也不当这出头羔羊。”

  “深宫寂寞,全靠争斗消遣?”我气苦,咬牙道:“何不直接毒死我以绝后患?”

  春菱冷笑道:“因为小姐现在对她们威胁并不大,或者说,对某些人还有利用价值。谁见过戏才开场便曲终人散的——总得敲锣打鼓的过程。”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我认输便是。我不想陪人拌角唱戏。姐姐有无办法让我不要卷入后宫争斗?”

  春菱点头:“有,抱病幽居,不问世事——您可完全置身事外,但从此也不得再见皇上。您对皇上一片痴情,可又舍得?”

  “这——”我迟疑起来。若永世不见文泽面,生有何意?心暗呼祖父:您身为太子太傅,可教全天下文章,怎么没教您最疼爱的孙女如何得到他的心?突然间,一念头划过脑海:这次被人暗算,分明有人事先知道我那日要去扮宫女才设下的局,难道……?

  那么听雨轩众宫人,谁又是别人安于我身侧的耳目?

  当晚,奉旨参加皇家赏月家宴。我故意去晚些,远远坐于暗处。

  宴会设于宫中"观星台"上。观星台临水而建,三面绿荫围绕,地势十分开阔。天空蔚蓝得如同丝绒,月亮浑圆,满天繁星如同老天随手撒下的一把银钉。花影扶疏,花香浓郁,远远的,有流水之声淙淙。皎洁的月光下,我一眼看见文浩坐于德仁太后身旁,正在逗太后说笑。那晚,他身穿件深紫色蟒纹织锦长袍,腰系一条黑色镶碧玉腰带,完全没有当日张扬与狂放,活生生一个温润内敛的翩翩少年。

  文泽却并不与任何妃嫔交谈。只太后问他话时,才微笑回答。

  懿孝皇后于暗处发现我,招手笑道:“荷烟坐过来。”

  良妃等人眼光齐刷刷看过来,仿佛一丛寒白的流星雨直击我面。我心中暗暗叫苦,却又不得不过去。挨着皇后上首处坐下,偷眼看文泽,他却根本不看我,只顾自己冷冷吃酒。

  萼儿主动献舞,文浩便提意由自己为其伴奏。一时丝竹声起,萼儿在圆月的衬托下,一身雪色轻纱衣袂飘飞,如烟似雾,恍若天人。悠扬琴声中,她一面长裙翻飞,一面轻轻唱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琴歇歌舞罢之时,她面不潮红,气不急喘,对着太后文泽上首处深深一福,口中说道:臣妾献丑。

  举手投足间,身姿曼妙美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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