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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同嫔荣萼儿两人本为我做回宫女而惋惜,见我自得其乐,也不再多说。均表示待我之心,同前一般无二。及至后来,萼儿反求我打探文泽之事。我只捡能说之事与她。同嫔不知从何处得知我帮其父复官,千万感谢,她赠我以财物,我全散于其他宫人。

  自那日献计后,文泽处理政务之时,偶尔竟会问我意见。有人便以"宫婢干预朝政"之名暗告太后。我回说:“奴婢怎敢,只皇上罚奴婢抄书,奴婢略记得些内容。恰有相似之事,皇上问起,奴婢讲与他听。”

  事实如此——我从未直接说过任何建议,有想法只借书中故事道出。他听后自会引经据典,分析考虑再颁旨意。

  躲过一劫,但我还是惊出冷汗。

  这日,文泽刚上朝,赵嬷嬷便过来找我。她假借太后之名,将我带至一僻静处,慌乱道:“荷烟,此次你无论如何得帮我儿一把。”

  莫非他与同嫔事发——我的脸立时吓到煞白,颤声道:“赵将军?!”

  赵嬷嬷急道:“昨晚风儿被秦都统拉去烟花之地吃花酒,不巧让成王爷的兵捉住,上报皇上,说风儿嫖妓。皇上一向痛恨朝臣青楼宿娼,此次解释不清,只怕他有牢狱之灾。”

  我却放下心来,抿嘴笑道:“只吃花酒也没什么,说明便是。何必紧张至此?”

  赵嬷嬷跺脚道:“虽然我儿并未嫖妓,但皇上哪里肯信?还请姑娘与我老婆子想想法子。”

  她怎么来求我,真是急病乱投医——我奇道:“嬷嬷想急糊涂了么,您就算不去求太后娘娘,宫里还有多少主子在那里,怎么来求我这个小宫女?荷烟人微言轻,又能说上什么话?”

  赵嬷嬷强笑道:“我虽老,却并不糊涂。别的事自去求太后。但此事若让太后知道,不但不会说情,只会罚得更重。皇后的话皇上向来听不进去,良妃娘娘也不肯帮我。所以只有来求姑娘。虽说姑娘现在只是个宫女,可老身知道你聪明机智,目前又常侍皇上身边,深得皇上信任,皇上连处理军国大事,都时会听取姑娘意见——若姑娘肯在皇上面前出言救我风儿,老身将终生感激不尽。”

  我大急,跺脚道:“荷烟一介宫女,又怎敢协助皇上处理国事?请嬷嬷不要听人胡言。”急急说完,看她一脸焦虑,又禁不住心软,又劝道:“皇上打小与赵将军一同长大,想来最是了解将军的为人。当官的又有谁不去去青楼?又有什么打紧?”

  赵嬷嬷犹疑半响,才下决心道:“姑娘不知道,宫里原有个主子来自青楼,进宫后狐媚惑主,惹出一场惊天风波——因此太后娘娘与皇上视青楼女子为洪水猛兽,严禁朝中大臣宿娼,违者严惩不怠。风儿不巧正撞上枪口……”

  说至此处,她却不再继续。

  又是狐媚惑主么——我试探道:“嬷嬷说的可是林媚儿?”

  赵嬷嬷脸色大变,她看着我,眼中出现与当日春菱一样的骇怕神情。她左顾右盼,见并无他人,才轻声道:“姑娘怎么知道她?”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笑道:“宫中哪有秘密可言,嬷嬷如要我想法子让皇上信赵将军清白也无不可。但荷烟想与嬷嬷做笔交易,请嬷嬷将媚儿姑娘之事与我细说。不知您意下如何?”

  “这——”赵嬷嬷十分为难。

  我微微笑道:“您老可多考虑,荷烟不敢强求。”

  赵嬷嬷长叹口气,道:“就是再死上十个风儿,老身也不敢告诉姑娘那主子的事情。姑娘不愿帮风儿也就罢了,这原是风儿的命。只可怜我年过半白,现在倒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不再说话,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去。

  我心也是一酸,忙叫住她:“嬷嬷且慢,不说就不说罢。荷烟愿意帮您救赵将军一命。”

  想起一个故事,正可以帮赵风说服文泽。于是与她细细说了,她欢喜而去。

  那日入夜,文泽在书房夜审赵风。通臂巨烛将房内照得亮如白昼,文泽已是一脸薄怒,但他的语气,依然是淡的:“朕给你一个当面呈辩的机会,说罢。”

  “奴才确未宿娼。”赵风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振振说道:“奴才确未宿娼,就象皇上确未犯强奸罪一般真实。”

  众人惊呆,满目均是骇然。文泽的皱头刚一皱起,李福早已抢先大喝道:“大胆赵风!”

  赵风脸虽跪于地,却脸无惧色,犟着头颈道:“奴才的娘说,曹操说过,男人都可能罪犯强奸,但不是每个人都会真正去强奸别人——因此奴才就没宿娼。皇上您是明君,奴才一说,您就明白。”

  “朕明白什么?”文泽愕然,一头雾水地吩咐:“传赵嬷嬷过来。”

  我更是诧然,好好一个故事,怎么被赵风说成这样,谁知事情还没有完——赵嬷嬷过来,向上叩了一个头,战战兢兢地说道:“古代战国三国时期……”

  文泽目中分明有笑意,嘴角却未扬起……她却不觉仍说道:“那时有个叫曹操的老头,有日他手下捉了一个人,那人家中只有刀,却并未强奸别人。曹操不信,要杀他,那人灵机一动,大叫说,您也犯了强奸罪。曹操不信,为他何故。那人说,您是男人,有刀,当然也犯了强奸罪。曹操一听,觉得有道理,有放了这人。皇上圣明天子,自会相信赵风不会做出宿娼嫖妓之事。”

  老天!我心暗呼:一个赵嬷嬷,一个赵风!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文泽若能明白,才是天下奇闻。

  果然,文泽冷笑道:“朕不明白,朕与母后如此信任你母子,赵风却做出此等事,定要严罚。”

  赵风偷看赵嬷嬷,赵嬷嬷偷眼望我。文泽看见,心下了然,冷冷一笑:“如果柳荷烟能解释清楚,朕或可改变主意。”

  赵嬷嬷马上求我:“荷烟,你快讲那故事给皇上听罢。”

  我大窘,脸飞红。这故事原是三国时期,曹操有段时间不许国人宰杀猪羊。下令收缴各家私有铁器。一日,某人被发现家有菜刀,官兵捉至曹操面前。曹操定他私杀牲畜罪,那人叫冤。曹操说,你家有菜刀,难道未杀牲畜?那人机灵一动,便道:这么说丞相也罪犯强奸。曹操奇怪,问其故。那人说,丞相身带可强奸之物,难道未犯强奸之罪?曹操一笑,放过此人——这故事讲与赵嬷嬷听尚可,当这么多人面,怎么说得出口?

  赵风母子逼我上绝路。

  文泽依然冷冷地,催促道:“快说,否则赵风将死于你手。”

  我缓缓跪下,轻声说:“请皇上屏退左右,奴婢方才好说。”

  文泽依言,御书房内只余我他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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