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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我看着他,看着他头上青筋暴起,看着他目中震怒,我在炎炎烈日下突然便失了理智。

  皇上,我低低道:莫非您只记得替荣妃姐姐做主,竟忘记当初臣妾在怎么在大殿中与西托斗智,怎么为人所害误服的藏红花?臣妾腹中也是您的亲生孩子,当初,您怎么又不为臣妾做主?

  文泽倒吸一口冷气,陌生地看着我,恨声道:你就为肤近日多宠了荣妃一些个?慧妃,她们也是肤的嫔妃,而且,而且你早该知道,月玲公中待你原是不同的!可你怎么……

  怎么会是如此妒妇?!后宫嫔妃之中,谁不知道脱最喜欢的就是你?!

  待我不同?!

  最喜欢我?!

  我胸口一痛,眼中有雨雾升起,却硬生生忍住,只是淡淡道:是,皇上果然最喜欢臣妾的。正因为皇上最喜欢的是臣妾,所以臣妾当初才会不知不觉没了孩子:也正是因为皇上最喜欢臣妾,所以臣妾如今又不知不觉没了母亲——

  皇上您这样的喜欢臣妾,臣妾实在是深感皇恩浩荡的得。

  你说什么?!文泽几乎是在咆哮。

  随他来的宫人们虽离得远,却远远地,齐刷刷跪倒一排。他倒退半步,不可置信地看看我……突然的,就挥起一记耳光重重捆上我脸。

  我只觉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推倒在火热的地面,半边脸着火般痛疼。心中更痛,恨恨看他。

  而他,似乎比我更怒,他红了双眼,低吼道:你居然这样说?!朕为你,为你做了那么许多事情,甚至于……甚至于……而你竟然,竟然……

  竟敢在肤面前提这件事!朕怎么会错将一颗真心给你?!

  他又委屈什么——我愕然,怔怔看他。

  他也看着我,突然冷笑连连,点头道:原来是脱宠的你!好罢,从此刻起,你便去北三所居住,月泛再不想不愿见到你这张脸。

  他说完,果然不再往永泰宫中,只是厌恶地看我一眼,拂袖沿着原路回去。

  北三所从皇城建城以来,便是冷宫代称,良妃与皇怒妃均在那处住过——现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我柳荷烟。

  软软地,我倒于青石火地,满胸悲痛,只觉五脏六腑被人拘去一般,身体空落落地只剩下躯壳,李福过来扶我,向耳边低叹道:我的娘娘!荣主子虽得皇宠,依老奴看,皇上对您的宠爱,比荣主子只多不少,您又何苦?

  我能对他说什么?我打断他话,强笑道:本宫先去北三所。李公公,烦您派人去替本宫拿些日常用品与四季衣物来。

  李福长叹答应。

  北三所内共有三进院落,二十五间房屋。正门朝南,东西两处破旧的照壁垂花门。一眼望去满目凄凉,悲怜一如林媚儿的邀月小楼。房屋彩色久经剥落,间间灰层满室,蛛网密布。此时并无一人居住。缓缓依次看去,几间木门想是因年久失休,应手而倒,扬起厚厚的一地沉灰。庭院中原有的植物早已枯姜腐烂,发出死尸般的道味,唯有一丛修竹,倒还枝叶茂盛。

  我正四处观看,黄胜带人过来送一应衣物。我清点着,只不想莲蓬她们居然会想着托黄胜送来文房四宝,心中苦笑,又是感动。不送脂粉送笔墨,倒底跟随我多日的贴心之人,竟知我如此之深。

  我正自感叹,黄胜却又硕了文泽旨意。

  旨意中说,由于我不修妇德,意图谋害皇子,因而由慧妃贬为庶人。文泽一定是恨死我了罢——

  刚才气头之上,只记得罚,不记得贬,如今回想起来,定要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之底方才甘心。

  我与他,竟然会走到这样一步。

  我暗暗叹口气,领旨,谢恩。

  待黄胜一行人走后,我想了一想,换了一衣短一些粗布的衣衫,挽起衣袖,从院中水井中汲出井水,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冲洗好那些积满灰尘的扫帚与艳把。又撕下某屋床单一角当作抹布,选了距离那丛竹子最近的一间屋子进去,然后扫、拖、抹、洗……

  待我基本打扫完毕,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再看这间小屋,里外共有三间,毕竟是皇宫里的屋子,它在我打扫干净之后,倒真还别有一番精致,其菱花窗、红木床、檀木桌椅等物什上均有各种各样雕花图案。我将在一处屋中床底下拾着的一面黄铜未央镜支上桌上放好,对着镜子,我看到镜中的自己,因运动之后而出现的一张粉红扑扑的,临水桃花一般的小脸。

  我刚洗干静的青纱账晾晒在院中绳上,重见天日的它,在艳阳下发出柔和的金芒。我看着漫天飞舞的青纱,轻轻的,扬扬的,突然的,就有倦意龚来,我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及至我半夜醒时,只觉浑身奇痒,方知蚊虫凶猛,忙向院中满天星光下收回青纱账。因无火烛,我又摸黑支在床上四角系好……待再要睡时,却又睡意全无。

  突然思念文泽。

  我为什么要思念他!我只恨自己不争,摇一摇头,用文浩的影子生生将他驱走。文浩他,当然是配得上我的惦念的,无论如何,他一直待我情深意重,我无法报他以深情,又不何惧为他一句嘱托而入冷宫?

  何况,我此举岂止单纯因为文浩嘱托?

  明明的,母亲身故如同巨大阴影将我心笼罩,偏要一日日的隐忍,仰视着文泽,对着他强颜欢笑,我偏偏还要背上一个宠冠后宫的名,时时防人算计,倒不如直接入了冷宫,两两相忘于江湖来得干净罢……

  耳边突然隐隐传来婴孩啼哭。

  是麟儿么?我翻身坐起。他陡然不见了娘亲,该伤心欲绝了罢?日后他会不会恨我的绝情?又或者,他根本不会记得曾经有我这么一个娘亲?

  泪水终于落下……

  辗转至黎明,再也无法入睡,我换身粗布衣服起床,动手打扫庭怜。清晨的风很幽凉,那舒心的凉,很象文泽抱我于怀含情看我时的微笑,仿佛绸缎拂过肌肤的那种适意。这样联想,又让我觉得自己不争,慌忙地摇头赶走他身影,我拼命打扫……

  直至累得筋疲力尽。坐了一小会子,提笔写了几首小诗,拿镇纸压了,慢慢地看。再看那些笔墨纸砚及镇纸,无一不是上乘之选,便是那粗厚的墨石镇纸,上面也细细雕五龙交相盘踞,十分好看——

  全部是母亲生前所赠。赌物思人,又感叹一回。

  对文泽恨意又如野草遇上春风,滋滋生长。

  中午有人送饭过来,那太监在门外大声叫道:柳荷烟吃饭。吃完后记得拿食盒出来仍放在门口原处。

  接着,传来“嘭”地一声响。我过去时,门外已没有人,只见满是油污的提篮斜摔在地上,篮已沾上一些泥土,揭开盖子,一阵搜味扑鼻而来——

  里面全是些冰凉的、已微微变色的饭菜。

  无法下咽,于是只有俄着。

  那太监回来收食盒时,却不满意,立于门外冷笑道:不吃?都来了北三所,还揣什么主子娘娘的架子?只管不吃饿死!也省得咱家往这阴气森森的地方跑,倒没的坏了咱家运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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